万维网友冼岩来稿:李一造假,本来与樊馨蔓不相干。被揭穿的两项造假,无论是伪造学历、经历,还是所谓“水下生存”闹剧,樊馨蔓都不曾为其备书。樊《世上有没有神仙》一书中所提到的种种“仙迹”,如经络查病、治病,提前预知病症等,对初涉此道的人来说或许很震撼,但在修行界这只是相当普遍的技能,内行一眼即可断其为真。
所以,樊馨蔓本来完全可以置身于旋涡之外。人们最多指责她:看你说得那么好的一个人,原来也有臭的一面——但李一的臭,确与樊馨蔓无关,且发生在她的视线之外,早在她结识李一之前。当樊馨蔓遇到李一时,李一已经很干净了,而且一身光鲜。李一的问题,其实和中国大多数成功的企业家相似:现在功成名就了,开始做善事;但在起步之初,“第一桶金”来历不清不楚。公众不可能因为李一有功于传统文化,就原谅他的造假;正像他们不会因富人们今天所行的慈善,就同意“大赦”其“原罪”一样。戈国龙教授的说法:李一“为了要成就一番事业,可能会不得不适应社会而采取一些世俗的手法来包装自己,甚至留下一些世俗人物所具有的欲望的印记与自我局限”,“在社会上想要做点事,想要弘扬自己的所修所学,都会遭遇种种困难,有时不得不顺应社会,去包装自己,去推销自己,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弘道。这反而说明了李一道长非同寻常的生存能力与适应能力”——这或许揭示了李一当时的真实心态,但绝不是一个修道人应有的想法与说法,因为这番话足以为任何一个骗子包括贪官、奸商辩护,例如赖昌星,例如文强。
从修行角度衡量,李一只能说是略有成就。他之所以能“成功”于一时,自有其不同凡响之处。一是相当熟悉现代科学知识,这使他易于与各种现代观念及人士勾通,这是传统修道之士很少能做到的;二是背靠道家典藏,借鉴近几十年许多学院派修道之士致力于“道家现代化”的成果,以自己的修炼实践为根基,以现代科学知识为观照,构建了一套颇能融合于现代观念、似乎无所不包的解释体系。这既是李一对当代道教的最大贡献,也是他名重一时的根本,是刨去各种包装后剩下的“干货”。再加上他找到了一种与世俗社会相交流、作传播、并积累资源的运作方式,即缙云山模式,故而能拔道教于衰微,为教门所推重。
尽管李一构筑的解释体系有其修炼实践作为支撑,又可从道家典籍中找到渊源,并可与现代科学知识相印证,但本质上,这还只是他个人瞎子摸象、管中窥豹的成果。道教及修行,虽能提供另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但从看到到接近,其间实有亿万里之遥。所以,真正的明识之士,大多不轻易下结论,更不会急于构筑体系,而只是一步一步朝目标探索。但体系的构建确实有利于传播,话语也需要包装,所谓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在社会上想要做点事,想要弘扬自己的所修所学”的李一,显然对自己的结论和构建充满信心。樊馨蔓书中描述的那种理论自信,那种当谈到这个时代非同一般,现代科学竟然几可与中国传统文化对接时的喜悦与激情,其实是每一个自以为天降大任、天命在我的人,共有的心理状态。就像马克思,发现“资本主义的不治之症”、发明“科学社会主义”后,每一天都幻想着世界革命高潮就要到来,听到一点风声,看到一点影子,就一惊一诧,以为无产阶级就要胜利了——李一身上这种特有的理论自信,赋予他一种“大道在握”的人格魅力。正是这种魅力,帮助他兴旺了缙云山,也使他能够折服樊馨蔓、马云等人——马云现在退缩了,但他的自我辩解无力,不能取信任何人,只是显现了他的“没种”。当然,他也是无可奈何:“马云”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个人,也是一个庞大的企业,他不能陷入“丑闻”,只能尽可能撇清——现代舆论的力量既是强大的,也是浑浊的。戈教授愤慨于媒体“以一偏而概其全”的偏激,其实,这就是现代舆论的主要表现形态。在很多时候,它不欢迎理性而详尽的剖析,只接受简单的是与非。
对比超级大款马云,弱女子樊馨蔓更加令人感觉可敬。她没有站在旁边观看,坐等风潮的静息,而是挺身而出,为她心中视为祖传“家底”的道文化,为带她入道的道门成就者李一,仗义执言。但她同时又是可气的,在一时气极之下,竟然说出了“就算对李一的指责都是真的,我就是不相信,又怎么了?”这样明显小女人情绪发泄之言,使她自己跌落深渊——你这样说,又置相信你的读者于何地?人家怎么看待你的所写、所言,怎么看待你大力弘扬的祖宗“家底”?对这种一时情急之言,理性者看得很清楚。宽厚者自可宽容视之,而像司马南这样的狼枭之辈,当然是如获至宝,赶紧扑上去,一口咬住不放。
樊馨蔓最可气、可叹的,还是她竟然与司马南讲什么现象与本质——和大灰狼谈人类之爱,这不仅是对牛弹琴,也是一种亵渎。或许因为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彼此也可算是熟人,加上秉性善良,所以总是以最大得善意猜测他人吧?现在被狗咬了一口,而且威胁到单位、工作,知道痛了吧?
知道或许也已经晚了。笔者不久前听说,樊馨蔓的博客被封了;到别的地方再开,再封。上网一查,果然如此。从1995年到现在,15年过去了,“有关部门”与“反伪斗士”的配合,依然是牢不可破,丝丝入扣。虽然有“斗士”们领衔的庞大批判阵营,虽然掌控了所有舆论阵营,却仍然容不得哪怕是一丁点不谐之音。当年官方宣传“四人帮的罪恶”,最令人发指的,是张志新上刑场时还要把喉管割断——现在这种做法,和那时又有多大不同?
不就是你们认为的“谬误”吗?不就是有些人眼中的“有害信息”吗?要批判尽管组织大批判好了。但无论如何,请为不同声音留下哪怕是一点点表达的缝隙——哪怕不是纸媒,不是电媒,只是网络上的一个小小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