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与有情 加拿大家庭领养中国弃婴背后

萧琪(Xiao Qi,音译)和养母汤普森(Eleanor Thompson）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星河：曾经有一次回国时游览颐和园，看到一个特殊的外国人旅行团，很多金发碧眼的白人都推着婴儿车，里面坐着的却全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婴孩，大人们都满脸慈爱地看着孩子，逗着他们，孩子们大多是女孩，被穿上漂亮的小衣裳。

　　一问才知这些孩子是被白人收养的，原来听说过此类事情，真是见到了，还是那么多孩子，我的心里滋味复杂。我是该为这些孩子高兴么，他们的命运将从此改变，生活富足，拥有好的教育、生活环境，又有疼爱他们的新的父母。他们本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街头的，却重新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我内心更多的感觉是羞愧，尤如是我自己抛弃了孩子，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华人，眼望如此多的华人后代被带出中国，被另一种文化的人抚养长大，应该被华人父母尽的责却被别人替代。一边是无情，一边是有情，而无情的恰恰是自己一方。

白礼德与女儿

　　还是先让数字说话，据媒体报道，1990年6名中国儿童被加拿大家庭收养，开启了加拿大系统收养中国儿童的先河。2010，加拿大家庭一共从国际上收养了1968名孩子，其中来自中国的孩子有472名；2009年，加拿大家庭的国际收养儿童数字为2,130，来自中国的孩子有451名。由于最近几年中国收养政策的紧缩，因此这个数字比2003年顶峰时期下降很多，那一年，有1113名中国孩子被加拿大家庭收养（2003年，国际收养儿童数字为2,180）。加拿大排位收养中国儿童的国家第三名，第一是美国，其次是西班牙。在21世纪的十几年时间里，已经有8000名左右的中国儿童被加拿大家庭收养。据估计，整个卑斯省自中国领养的孩子约有380人至400人左右。

　　为什么如此多加拿大家庭热衷收养中国弃婴？绝大多数家庭是因自身无法生育才走上领养孩子这条路，若在加拿大本地领养，孩子一般来自有问题的家庭，不易融入新家庭；而若从其它国家领养，许多孩子来源有问题，可能是被贩卖的儿童或是残疾。只有中国是例外，被领养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健康且年幼的女婴。（这个数字其实是该令华人感到尴尬的，如此众多健康女婴被父母遗弃。）这些孩子来源于中国政府办的收养机构，并且有严格的领养规定，所以说中国孩子一直受西方国家欢迎。卑斯省领养中国儿童家庭协会(FCCBC)共同主席杜菲(Eamon Duffy)曾称，他在2001年申请领养，经过一年多即成功认领养第一个孩子，当时申请速度快，但现在由于想领养中国儿童的家庭名单很长，约需轮候七年时间。

 
小女儿和养父杜菲

　　据调查，百分之六十以上领养孩子的加拿大家庭希望领养女婴，可能女孩更容易与养父母贴心。而中国由于重男轻女等原因，被遗弃的绝大多数是女婴，极少数是有残疾或疾病的男孩。（也有个别男孩被加拿大人收养，并被治好病）曾有一名来自加拿大的人做了份调查，认为“在收养儿童这个问题上，中国和加拿大的供求关系非常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但正如一名加拿大家庭关系辅导师所说，“很不幸，并没有足够的外国家庭领养所有的被遗弃女婴”。

　　这的确是令华人感到羞耻的供求关系和现实，笔者想到一个更为荒诞的说法，是不是那些得以成功收养中国弃婴的加拿大家庭，该感谢那些抛弃孩子的亲生父母呢？如果孩子真是先在天上挑选父母后再降临人间的，那些被抛弃的儿童是选错了父母么？刚被诞生就被遗弃，只有其中的一些幸运儿找到了疼她亲他的养父母。无情和有情，就这样让那些孩子人生初始就要面对，他们的根与身心分隔两地。曾有一名被收养的弃婴问加拿大白人养母，“妈妈，我是从你肚子里来的么？”养母回答，“不是，你是从妈妈心里来的。”还有一名美国妇女时隔3年从中国收养两名女婴，孩子长大后竟发现她们是亲姐妹。这种巧合究竟是让人悲还是喜，亲生父母无论有什么苦衷，都是在3年内连续抛弃了两名亲生女儿，只能用无情两字形容。是 缘分吧，她们均被同一母亲收养，还可以成为姐妹。她们在天上一定是煳涂，选错了亲生父母，后者遗弃她们如同草芥，本是陌生的人却把她们当成一生的宝。

养母与女儿庆祝春节

　　对那些渴望孩子的加拿大家庭来讲，等待拥有孩子是充满希望又饱含痛苦的。笔者非常理解当他们在中国收养机构最终见到自己要领养的孩子时的激动心情，应该与怀胎十月诞下新生儿的母亲感情相同。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加拿大养父母对收养的中国弃婴，感情都非常深厚。也许他们更重视的是亲情，而非血缘。记得曾在温哥华列治文夏季夜市看到一个白人家庭带着一名华裔女孩，那样子估计有三岁多了，耍赖不肯走路，哭闹叫妈妈，养母像所有亲生母亲都会做的那样，为了哄孩子把她抱起，女孩那么大个子就被并不强壮的养母抱着走了一路，简直是溺爱了。在我看来，她其实并不是外界定义的收养中国弃婴的加拿大白人，而是一位普通母亲。笔者感慨的是，若说这些被领养的孩子是幸运的，从失去一个家庭变成拥有一个家庭，而这些养父母同时也是幸运的，因为终于有机会为人父为人母，一日日陪伴原本陌生的婴儿长大成人，其中的深情早就超越了血缘与族裔的不同。

　　也许加拿大人热衷收养中国弃儿，还有另一种救赎孤儿的意义，正象许多加拿大人喜欢捐献、做慈善一样。无论原因如何，当许多人连亲身骨肉都不愿或无心抚养的时候，这些养父母对孩子的任何点滴付出均令人感动。他们不仅仅关心孩子的物质需要，更重要的是精神需求。孩子渐渐长大，常常会问自己的来历，因为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们的外表与白人养父母完全不一样。绝大多数养父母都不刻意隐瞒孩子的来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告诉孩子他们是如何来到加拿大的。也许孩子一开始会感到受伤害，但真诚的爱会慢慢抚平伤痛。

　　许多加拿大养父母在领养中国弃婴前也许对中国和华人文化了解不多，但绝大多数都因为孩子的原因对中国感兴趣，在日常生活中与孩子一起学着熟悉中国文化。他们会送孩子去上中文学校，象华人移民父母做的一样，只要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他们都会与孩子一起庆祝。假期时，他们甚至会带孩子回中国旅游，有的还试图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养父母之所以不辞辛苦做这些，一位养母说的原因令笔者感动，“花朵移植到不同的环境都有可能生存，但只有花根深扎于土壤，才能够盛放。对女儿们来说，中国这个民族和文化，就是她们的根，只有保护这个根，她们才能够茁壮成长。”

　　养父母这种对中国弃婴的深厚情感，超越血缘和文化的有情，对比孩子亲生父母的无情，令笔者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有情能逐渐暖化冰冷的无情，中国弃婴的数量会越来越小，孩子们在天上不要再选错父母。

（BCbay.com专稿，未经书面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