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究竟是印度的安倍还是尼克松？

 

　　习近平与莫迪同摇纺车、同坐秋千，沿江边散步尽显二人关系之亲密。但中印关系仍有不确定性。莫迪在习近平访印前先到日本，其外长还在习近平访印前夜大谈边界问题。这说明莫迪仍在犹豫。习近平固然以高规格访问了印度，但在此期间中印边境问题没有进展，莫迪也没在“一个中国”的原则问题上松口。北京虽然亮出千亿美元的南亚投资，可并未挑明给印度的份额，这意味着北京很想看莫迪的表现。

　　身为中国邻国，莫迪的对华强硬有学习安倍的趋势。可他竟破例在新德里外接见外国元首，还在习近平访印前派出重臣担任特使急访北京，并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便说明他或有可能不计前嫌打开中印关系新历史，向当年历史性访问中国打开中美关系大门的尼克松看齐。

　　莫迪若学了安倍，印度与美日就站在一处，美、日的巨额经济、军事援助将源源不断涌向新德里。但中印边界摩擦带来的国际局势动荡，印度就承担的起吗？倘若莫迪学做尼克松，中国经济的快车将有印度的贵宾席，可美日也会选择软硬手段，处理这一“投靠”北京-莫斯科“轴心”的“第三世界领袖”。一向务实的莫迪这下该往何处去呢？

　　学安倍 莫迪直面第二次中印战争

　　对于从古吉拉特基层走进新德里的莫迪而言，英国学者卢斯在《不顾诸神》中早已指出，这位“印度人民党”的首脑一直都是操控民意的专家。莫迪在古吉拉特利用印度教民族主义团体和青年党团用以应对穆斯林党团势力也是不争的事实。人民党在2014年大选期间早就喊出口号，称“不选莫迪的都该滚去巴基斯坦”。莫迪加入的“国民志愿服务者联盟”组织也有着“圣雄”甘地式的“苦行僧”特性。加之他底层出身的履历，以及虔诚的印度教教徒的身份，莫迪已然成为印度民族主义的完美化身。由于莫迪在野期间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要求印度派兵藏南，他本人也与达兰萨拉的流亡藏人集团和达赖喇嘛本人有过接触，这种种令北京不快的经历已经让借民意上台的他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大有近似之处。

　　当前与中国瞠目相见的安倍在日本也依靠了宗教等势力鼓动民意。参拜了靖国神社的安倍还是日本“神道政治联盟国会议员恳谈会”的会长。相对印度，日本是一个世俗程度很高的国家，民众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宗教信仰，但安倍还是利用了“神道教”这一植根于日本民众的宗教性因素，把它当成了笼络人心的方法。安倍的手段也绝非简单的以宗教工具操控民意，这位日本领袖在施政上的主要方针除去借民族主义掌控民意外，他还借助对外国强硬的方式，在领土纠纷等问题上展现“寸土不让”姿态，同时利用此前的民气，大力发展经济。

　　对莫迪来说，安倍面对的问题，他也亟待解决。藏南问题的棘手程度不亚于钓鱼岛危机，比照“安倍经济学”命名的“莫迪经济学”也已出笼。人民党在身为在野党时更不止一次的高呼要政府“对华强硬”。此前，新德里的官僚们已经尝试过安倍式的手段。就在习近平率团抵达印度前，印度外交部长斯瓦拉杰已向中国提出了尖锐的要求。她在8日明确表示，若要印度支持“一个中国政策”，中国领导人应尊重“一个印度政策”，意即北京应接受藏南领土被印度掌控的现实。尽管这一声音随后就淹没在“中印友好”的声浪里，莫迪也称“赞赏中国的发展成就，对中国怀有友好感情”，但是，莫迪在领土问题上的言论也没有超出印度政府的传统立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迪如若全面采取安倍式的手法来掌控印度，长期以“呼吁对华强硬”为卖点的人民党可算“名至实归”。但问题也就随之而来：印度如对华强硬，则意味着新德里在南亚及印度洋方向上会与北京的“珍珠链”布局发生冲突，按照这一在地图上既已“围堵印度”的局面，莫迪当局虽然不至于担心北京真的会封锁孟加拉湾和阿拉伯海，但不快的局面就有可能会随时发生。对于学习广东模式建设古吉拉特“一亩三分地”的莫迪，缺少中国资本将会令这块印度的改革样板瞬间失色。当北京许诺的南亚千亿美金注资流向南亚他国时，莫迪面对政敌诘问也难以自圆其说，中印边境冲突的威胁也会更令他紧张。

　　当然，印度选择与中国瞠目相见，从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与美、日走上同一战线。安倍当局现已许诺在2019年前向新德里方面提供总额为3.5万亿日元（约合334亿美元）的“政府开发援助”（ODA），还要求“投资翻番”。安倍还称将赞助印度“高铁”，建设印度核电事业，并签署了一份每年“合作开发并加工”1,000吨印度稀土的商业协定。这比之中国投资虽显得少，但都已落实到具体数目字。至于自2013年末因印度外交官纽约受辱而陷入冰点的美印关系，莫迪如能转投美日一侧，这将是奥巴马当局求之不得的重大利好，新德里可趁机从华府处取得更多收益，军援、金援更自不待言。

　　不过，当印度踏入美国阵营后，他此前寻求的不结盟独立外交的平衡也会因此受损，由于传统的印俄关系仍然存在，加之印度仍是“不结盟运动”首脑，美国并不会把这个“第三世界领袖”当成可靠的盟友。事实上，就在阿富汗等问题上，美国更希望有印度势力协助善后。此外，美国在经济、货币领域的不负责任和向印度恶意推销美国军火的行为也是多年一贯的，加之华府也在避免与中国正面对抗，莫迪或许就该留个心眼，免于被美国抛弃。

　　学尼克松 莫迪痛并快乐着

　　当然，就当前中印亲睦的情况而言，在北京许诺了“未来5年投资200亿美元”、“中印贸易额提升至1,500亿美元”等利好条件后，印度继续展现对华强硬姿态并不明智。更何况，莫迪经济学的核心就是“吸引外资发展制造业”和“大兴基础设施建设”。增加中国对印投资，不但可以促进印度经济增长，还有助于降低印度对华贸易逆差，当莫迪以务实态度应对印度经济问题时，走尼克松式的外交友好路线或许有助于形成利益的最大化。

　　当年，美国前总统尼克松（Richard Milhous Nixon）以“反共”立场起家，但这个“反共分子”最终却在务实的前提下打通了中美关系，这一点是当年的分析人士们始料未及的。相似的事情在莫迪身上也发生了，在他的就职典礼上，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Nawaz Sharif）的出现既已令外界眼前一亮。很显然，莫迪在对待印度自1947年后的宿敌巴基斯坦时就有了几分尼克松式的表现，这一点也决定他在中印问题上也有可能出现转变。

　　环顾人民党自新世纪以来的竞选口号，不难发现他们面对民众展开宣传时除将巴基斯坦视为敌寇外，对于北京的“侵略渗透”亦痛心不已。不可否认，莫迪身为在野党时需要借中国问题攻讦国大党政府，这也是不得已的文宣攻势。但做得久了，外界也难免在他们身上加上“强硬”、“反华”的标签。

　　莫迪如顺势一改以往人民党对北京的不友好姿态，那么这也意味着他开始踏上尼克松“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的转变之路，更要在转变传统“中国威胁”思维后寻求大规模政策调整。当莫迪选择尼克松式的路线时，这就意味着他或许会成为印度政治中的异类角色，美国政界有句谚语“只有尼克松才能去中国”，此语即意味着“一般政治人物所不愿或不敢采取的高风险、代价大的政治行动”。而莫迪身上就有了几分这样的可能性。

　　在北京作出高姿态应对莫迪访华时，这位印度总理效仿尼克松飞往中国的风险成本和政治红利已经同时出现。其国内压力也较为突出。作为印度地方民族主义实力派的代表，莫迪会见习近平时并没先去新德里，而是立足于他在古吉拉特的基本阵营，这也预示着莫迪在全印度范围内展现中国投资一事其实信心有限。尽管有声音希望中国投资到来，但反对之声也不在少数。

　　此外，在面对美国和日本时，莫迪对北京如显出倾斜，这就打破了他此前苦心建立的美、中、日平衡结构。莫迪希望在中、日等地区大国间寻求利益最大化，他此前访日，即将个人私谊最大程度转化为国家利益，推动日、印合作再上层楼，亦可在“对华博弈”上增添重要的战略筹码，加之华盛顿智库也建议白宫改善与新德里关系，很显然，印度并不希望为了中国而损失美国和日本。诚然，美、日因此会对印度抱有戒心，在战略上挤压，但美国《国家利益》等权威杂志也指出，美日亦有较大可能对印度下更大成本拉拢。

　　如果新德里与北京维持亲密关系，印度从中取得的收益也不在少数。目前，仅在贸易、铁路、音像制品、海关合作、太空合作、文化交流、药品管理、工业园等16个领域中，中印就在北京授意下在很多美日所不能及的范围内展开了全面合作。由于中、印同属金砖国家体系，如新德里倒向北京，中国更可以接受莫迪请求，协助印度在电网、城建、交通、排水等基建领域展开全面的建设和协作，其投资额度更已达3,000亿美元之多。在总体战略上，北京会承认印度的大国地位，这一点将决定印度在南亚的地位非但不会受损，反而可以借助“上合”、“一路一带”、“新丝绸之路”等具有中国属性的渠道加强中、俄、印三方联系，在阿富汗问题上加强话语权，同时确保印度在印度洋上的优势地位。

　　俗话说，成佛成魔一念间，对于莫迪来说，路终究在他自己脚下，选择做安倍还是尼克松也是他的自由意志。北京从来没有干预他国选择发展路线的传统。但对于印度和中印关系乃至南亚前景而言，相信作为一名务实的政治家，莫迪会作出他觉得问心无愧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