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精英官僚是如何失去威望的？

以精干著称的日本公务员近期屡屡曝出丑闻。专家称，官员素质下降，反映了导致官员权力下降的政府体系变革。

1975年出版的小说《官僚们的夏天》(Summer of the Bureaucrats)对日本经济快速增长时期该国官僚的权力和威望进行了高度概括。书中的主人公对年轻同事们说：“我们为国家工作，而不是为大臣工作。”

精英官僚们指示企业在哪里投资，将项目分配给不同地区，并为执政的自民党(Liberal Democratic Party)起草各项声明。在由企业、官僚和自民党组成的所谓“铁三角”中，领头的是技术官僚。

但在过去几个月里，以办事圆滑高效著称的日本公务员却屡屡蒙羞。官员们遭到了各种指控，包括性骚扰、为保护日本首相安倍晋三(Shinzo Abe)而以拙劣的手段伪造文件、在国会明目张胆地撒谎，以及找不到有关伊拉克战争的军事记录。

官僚们犯下的错误如此低级，甚至使人们不再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他们显而易见的动机上，这种动机就是可疑地偏袒首相的朋党。“我认为，公众正将他们的关注焦点从安倍转到官员身上，”政治分析人士本田雅俊(Masatoshi Honda)说。

当被要求解释极端保守的学校运营商森友学园(Moritomo Gakuen)是如何以1.34亿日元买到一块价值9.56亿日元的公共土地时，权力强大的财务省不仅伪造了提交给国会的文件，而且没有销毁所有原件。

体制内的资深人士深感震惊。“一个聪明的政府官员会公开所有文件，但也会用无懈可击的逻辑来为自己辩护。” 一位曾在经济产业省任职的前官员说，“坦率地讲，与20年前相比，（政府官员的）素质大大下降。”

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们表示，官员素质下降反映了日本政府体系深层次的结构变化，这些变革导致官僚的权力下降，而首相办公室的权力相应地加强。

“过去，官僚机构拥有很强的自主权和权力，”东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National Graduate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的政府学教授饭尾淳(Jun Iio)说。“许多政界人士明白，大臣是官僚机构的代表。”

20世纪90年代，情况开始发生改变，选举制度的改革让政客们与选民的联系更加紧密。

随着2001年至2006年期间担任首相的小泉纯一郎(Junichiro Koizumi)着手瓦解“派系政客”的势力——这些人代表农民等特殊利益集团——并引入了外部政策顾问以避免官僚作风，官僚体系的变化进一步加快了。

接二连三的改革限制了“下凡”的风气，即官僚们在曾经主管过的公共机构里谋求一份肥差的现象。如今的官员们就不抱太大的期待了。到上世纪90年代末，日本顶尖毕业生更愿意去投资银行而不是官僚机构工作。

最后，安倍在2014年实施了一次打击，统揽了内阁所有高级公务员的任命。野心勃勃的官员们要想平步青云，就必须给首相的副手们、而不是大臣们留下深刻印象。

“在过去，官员们有太多的自主权，”饭尾说。“现在他们太缺乏独立性了。”

财务省受到安倍极其严格的约束，而且十分不讨首相的欢心。唯命是从的文化，再加上急于给首相留下好印象，或许可以解释他们为何将土地贱卖给森友学园，后来又设法掩盖。

饭尾还指出其它一些导致官僚体系混乱的因素。他说，日本官员的办事效率很高，因为人手不足。

1968年的一项法律冻结了公职人员的数量。日本政府工作人员的比例是经合组织(OECD)中最低的，大约是英国或美国的三分之一。工作过于繁重的官员可能会忽略记录。更糟的是，日本没有公共记录的档案系统。

饭尾认为官方文件记录的问题在于缺乏控制。“伪造是其次，”他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没有控制或保存文档的既有习惯。

“即使是那些想伪造文件的官员，也不了解这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