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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16岁少女"亵渎"宗教被十万人线上追杀

www.creaders.net | 2021-07-17 10:17:47  全现在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中共大V全现在:“他们需要知道自己应当承担公民责任,而不是一直表现得像个巨婴。”

“撕烂米拉的脸,让她的尸体在树林里腐烂!”

这是一名23岁的法国女孩N'Aissata C.,发给另外一位16岁女孩米拉的邮件内容。

不止如此,“炸死她”、“用石头砸死她”、“斩首”、“分尸”,类似的血腥的P图塞满了米拉的私信和邮件。米拉遭遇的,是数十万人掀起的线上屠杀。

今年7月7日,因为上述言论,心理学专业学生N'Aissata C.被判入有期徒刑缓刑六个月。那一天,和N'Aissata C.一起出现在巴黎刑事法庭10号庭的被告还有12人,除一人29岁外,其他人和N'Aissata C.处于一个年龄段:18岁到23岁。

他们共同的罪名,是网络暴力,是针对米拉发出的“死亡威胁”。

但法庭上的他们,像是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高中生。面对法官的质问,有人神色怯懦,更多人表现得满不在乎。

“我和他人一样不完美,会犯错,会后悔,我当时很愚蠢。”

“我只是发了条私信,哪知道她会打开看。”

“米拉有她的言论自由,我也有我的。”

最终,法庭判决,13名被告中有11人被定罪,被判处4到6个月有期徒刑缓期执行,由于他们都没有前科,实际上并不用入狱,此外,每人罚款1500欧元,支付1000欧元法律费用。

但这场网络屠杀引起的风暴远远没有平息,米拉的个人信息早被泄露出来,由于担心被报复,她不得不退学,她的余生可能都要在警察保护下度过。

即便审判米拉案的法官,面对法国媒体,也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我们的青年为什么变得如此暴力?”

亵渎神灵不违法,威胁个人违法

事情发生时,米拉只有16岁,一头紫发,还在念高中。她喜欢唱歌和化妆,有时会在instagram上开直播跟大家聊天。

2020年1月18日,她像往常一样开了instagram直播,和大家聊起自己作为一名同性恋的感情生活。观众中一个自称是穆斯林的男人一直在留言性骚扰她,另一个看直播的女孩提到她认为“北非男人不是太好”,米拉回应道:“他们也不是我的取向。”

这时候,留言的男人突然大骂“肮脏的蕾丝边”、“肮脏的妓女”、“恶心的种族主义者”……大量侮辱米拉的言论占据了屏幕。

然后这场普通的直播突然转向了宗教问题。米拉愤怒地回应这个人:“我讨厌宗教。你的经典只教人去仇恨,你的宗教就是坨X……我不是种族主义者,因为讨厌一个宗教根本不是种族主义。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有这个权利。你的宗教就是坨X,你的神就是个傻X。谢谢,再见!”

虽然这条视频只保留24小时可见,但被录制了下来,截取出的40秒,在Twitter和Snapchat上疯狂传播,米拉的Instagram消息爆炸了,每分钟超过200条纯粹的仇恨信息涌进来,威胁要“烧死她”、“活埋她”,因为她“亵渎神明”而要“奸杀她”。

更可怕的是,有人泄露了米拉的个人信息,米拉的住所、学校都被曝光。

社交网络上,人们分成了#我是米拉 和#我不是米拉 两派。

支持米拉的人认为,法国是世俗社会,人们有权利对宗教和政治做出自己的批评,尽管言辞粗鲁,米拉攻击的是宗教,而不是信徒。

反对她的人则指出,渎神伤害了伊斯兰教信徒的感情,尽管米拉辱骂的是非人类,但她的言语中透露出的是对穆斯林的怨恨。

两派谁都不能在交锋中压过对方。但无论如何,承受网络怨气的只有米拉一人。

米拉引起争议的视频截图。图片:france inter

米拉似乎想要翻页,却又不后悔,继续捍卫“亵渎的权利”。她通过《解放报》为自己进行了辩护:“我和他们(种族主义者)不一样,我没有侮辱任何人,也没有威胁任何人,也没有呼吁任何人使用暴力。我所做的是亵渎,是对宗教的普遍批评,仅此而已。”

地方法院很快开启了两项调查。在对米拉是否“散播仇恨言论”上,法院认为她“是在发表对宗教的看法,而不是鼓动暴力”,没有构成犯罪,相反那些死亡威胁她的人才真正涉及到犯罪,应该对此进行详细调查。

米拉事件发生后的几个月里,已经有两名年轻人因为发布死亡威胁言论、非法散播个人信息被判刑入狱。其中一名23岁的男性向米拉发送了死亡威胁视频,他拿着刀模仿了割喉。

但网络暴力的成本仍然很低,这并没有阻止更多人向米拉发泄情绪,一年之内,她的视频被观看了3500万次,数十万条威胁信息粉碎了她的生活。

去年11月,米拉在TikTok上又发布了一条视频,再度辱骂伊斯兰教先知,挑衅那些网暴她的人。

于是第二波网暴开始了。当时法国刚刚发生了中学老师萨缪尔·帕蒂事件,他因为在国民教育课程上使用渎神漫画向学生讲解言论自由,被极端恐怖分子斩首。

有人发信息要挟道:“你想变成第二个萨缪尔·帕蒂吗?”并发给米拉她的斩首p图。

面对洪水般的仇恨信息,地方法院一直没有放弃对网暴者的调查。终于,在今年6月,巴黎刑事法庭决定对13名犯罪嫌疑人作出审判。

吊诡的是:这13名年轻被告并非都是穆斯林,他们大多是无神论者、天主教信徒。

米拉事件发生后,法国电视节目《Quotidien》邀请她阐明自己的观点。图片:france inter

被告几乎都“引用”米拉从未发表过的评论

“在Twitter上发言比在300人面前更容易。”陪审团主席说道,这句话在拥挤的房间里和在被告人们的脑海中一样引起了震荡。“这一次,你有权利在说话之前先想一想。”

13个小时的审判中,被告人纷纷以“愚蠢”、“不成熟”或“意识不清”为由辩解。

Enzo K. 是第一个接受法庭提问年轻人。他今年21岁,特意为出庭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听到法官对自己的指控时,他“承认”自己“做了件傻事”。

他说,2020年11月米拉又一次发布渎神言论时,他只是偶然在推特趋势里发现了米拉的名字。于是他发了这样的信息:“你应该被割喉。……取下你的十字架,你不配,你这个肮脏的肥婊子。”

站在法庭上,这个自称是“基督徒”的年轻人坚持直接对米拉道歉。“我不该这么说,我真的很后悔。米拉是在行使自己的权利。”面对坐在警察保护圈里的米拉,他说道。

而在庭审中,几乎所有被告都“引用”了米拉从未发表过的评论。米拉的律师理查德·马尔卡 (Richard Malka)说:“当然,他们不看新闻,甚至不看维基百科——至少维基百科可以告诉他们针对米拉种族歧视的起诉立刻就被取消了,因为她从未说过任何种族主义的话。”

其中一名叫Axel G.的年轻人说:“我看到米拉的视频时,觉得她是种族主义。但我没有去找关于这个事情的更多信息。”正相反,他在社交网络上号召扒出米拉的个人信息,发誓“弄死她”。

20岁的Alyssa K.则认为自己对米拉的辱骂只是以牙还牙。她在第二波霸凌米拉的浪潮中发布了许多粗俗的威胁,她说这是“受到米拉粗俗言论的启发”。

马尔卡反驳道:“你明白侮辱上帝和人类是不同的性质吗?你想做个类比,但有些事是合法的,有些是违反法律的。”马尔卡曾担任《查理周刊》的律师,这一次他主动申请做米拉的辩护律师。

但Alyssa K.坚持认为:“对我来说,米拉说话是言论自由,我也有我的言论自由。”

面对这些危险的观念,法官又向被告们重申法国世俗社会中渎神的含义:“渎神是对神或宗教、仪式、宗教象征的不尊重。但是,说所有的信徒都是白痴是一种侮辱,因为它是针对人类的。”

而叫Lauren G. 的大学生则表示,自己厌倦了米拉的名字总是出现在热搜上。

“我知道我发的内容很暴力,但当我写下这些东西时,我没想做坏事。我在推特上发帖,就是写写自己的日常而已,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引起人们关注。”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在刑事法庭的300人面前,每一个被告在接受法官的质问时都不由得低下头,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但当他们躲在屏幕后面手指翻飞地打下仇恨言论时,从来没有想到过今天的结果。

6月3日,米拉案第一次庭审的现场画像,红衣服的米拉坐在下面,盯着一个个被问询的被告人。图片:AFP

承担公民责任,而不是一直表现得像个巨婴

“在今天的被告席里,我只看到孩子,而不是大胡子圣战分子。这场审判是一场表演,一场骗局!”庭审中,年纪最大的被告、29岁的Jordan愤怒地指责道。

而此前,对16岁的米拉,Jordan却躲在屏幕后“坦荡地”发出强奸、性虐她的威胁,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米拉的母亲认为,去年她的女儿引起争议的视频是从直播中截取的,当时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因为先被挑衅,网友“以伊斯兰教的名义对她作为同性恋白人女孩的身份做出了可怕攻击”。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声称是代表正义行事。这是一种‘反种族主义’,这让他们可以因为一个16岁半的少女没有说过的话而用石头和私刑处死她……”律师马尔卡说,“‘女巫’曾经被烧死,也是以善的名义。我们总想以善的名义焚烧年轻女性,每一代人都是。”

事实也是如此,网络暴力已经成为年轻人中的普遍现象。特别是在疫情封禁的日子里,他们只能和父母待在一起,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在社交网络上。根据法国《南方自由报》,18至24岁的法国年轻人中,有22%已经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

儿童和青少年心理学家、法国互联网儿童和青少年保护协会e-Enfance的运营总监塞缪尔·康布列兹 (Samuel Comblez) 表示,米拉事件是“一个时代的特征”。

2020年秋天,e-Enfance进行了一项调查,发现有27%的青少年认为点赞、评论或分享一条侮辱性评论只是“为了好玩”,26%的人这么做是因为“其他人也这样”,而15%的人认为“这不算网络暴力”。

18至24岁的法国年轻人中,有22%已经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图片:midilibre

2018年,法国通过了国务秘书玛莱娜·希亚帕提出的反网络暴力法律。《希亚帕法》通过至今,警方已经记录了7374起网络暴力犯罪。

在那之前,只有个人的大量重复行为才可能构成道德骚扰或性骚扰。希亚帕在推出新法律时讲道:“我们希望大家明白,即使只参与了几条消息、几封电子邮件、几条推文,你也可能受到谴责。”

新法律则促使米拉案得到了审判。公诉人指出,被告人已经明确知道他们的集体攻击行为对米拉造成了网暴,“不管这些信息是不是加了特定标签,不管被转发的多还是少,这些人参与了这场暴力行为,必须站在庭上回应质询,”他说,“他们需要知道自己应当承担公民责任,而不是一直表现得像个巨婴。”

米拉案的被告年轻人中,有很多还准备申请职业培训、毕业找工作,他们都要求法院宽大处理,并且不要将他们的定罪记录在他们的档案中。

法院决定驳回这一请求。刑事法庭的法官指出他们“存在累犯的风险”:“我们认为,这些隐藏在屏幕后面的东西如果不能引起大众注意,是非常有失公平的。社交网络的用户必须知道,如果他们不想让某些事情被人知道,就最好不要这样做。”

社会学家萨曼·拉舍尔(Smaïn Laacher)指出,只有米拉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成为一种公共事务”,她的名字引起了绝对的仇恨和绝对的支持。所有被告都在极力淡化自己的动机、意图和所造成的恶果——突然的“情绪”阻止了他们的思考:“我发推特因为这个话题火”,“我发推文是为了搞笑”,“我只是感到震惊”,等等。而这一切反映的是内在道德的缺失。

根据拉舍尔的说法,这场网暴狂潮的根源在于人们拒绝区分偏见和冒犯,也拒绝区分人类和非人形象。显然,年轻人对自由的认识是模糊的。

7月8日,米拉案结束的第二天,巴黎大清真寺邀请米拉参观,并送给她一本粉红色的《古兰经》,希望她在批评之前先了解。此前巴黎大清真寺曾在社交媒体上呼吁停止对米拉的网暴。图片:AFP

经历过这场与纯粹仇恨的对抗,米拉被诊断患上了焦虑症、过度警觉和睡眠障碍。在开庭前,她总结道:“我试着和我的亲友们一起,保持乐观。我觉得我失去了一切,今天,我剩下的就只是正义。”

由于被告们都是初犯,有了缓刑,他们实际上不会坐牢。这一次,网暴者们是否会因为对法律的恐惧而改变自己的立场?没有人知道。

就像法国作家阿布努斯·沙尔马尼(Abnousse Shalmani)给米拉的信中写道的:“青春期的宝贵时间,已经被无知的意识形态小理论家、热衷于身份审查的小士兵和长着乳牙的小审查员们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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