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国捨弃的棋子？习近平为何背信伊朗联手沙特

12月9日，习近平与沙特阿拉伯王储兼实际最高掌权人穆罕默德‧沙尔曼见面，并且也与阿拉伯联合大公国等领袖举行会面，此行普遍被认为是中国为深化与中东国家的关係。然而，峰会事后的联合声明，却在伊朗引起争议。 图／美联社

12 月中，抛下内部疫情纷扰的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踏出国门，造访阿拉伯湾国家，并与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大公国等领袖举行了峰会。原本外界将此次峰会的焦点置于中国试图拓展中东外交、突破美国包围圈，渠料峰会后的一纸联合声明，却在伊朗国内引起轩然大波。

在这份联合声明中，与会领导人呼吁“和平解决”阿拉伯湾三个战略岛屿—大通布（Greater Tunb）、小通布（Lesser Tunb）和阿布穆萨（Abu Musa）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三个岛屿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其位于波斯湾东部的战略位置，靠近连接波斯湾、阿曼湾和阿拉伯海的荷莫兹海峡口，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通道之一，每天都有大量油轮与商船经过此水域，若封锁这里，几乎等于封锁波斯湾的海运出口。

这份声明特别强调支持阿拉伯联合大公国为解决岛屿问题而采取的行动，包括通过国际法双边谈判，并根据合法性原则处理纷争。乍听之下，联合声明合情合理，符合国际法和平解决争端的原则，但就伊朗看来，岛屿问题根本不是争端，而是不可谈判的主权。自 1971 年英国从三岛撤军、交给沙迦大公国后，伊朗巴勒维王朝就派军驱逐岛上的沙迦驻警，并进行佔领，之后教权统治者萧规曹随，继续宣称对三岛的主权，成为伊朗与阿拉伯湾国家之间的紧张来源。

事实上，除了僵化的反美教条，以及与沙特阿拉伯的宗派领袖之争外，伊朗对于其他阿拉伯国家仍保有相当的外交弹性。如阿拉伯联合大公国在新冠疫情期间，以人道救援为名，向伊朗运送数批医疗用品，而莱希在去年当选伊朗总统后，也称联合大公国是真诚的朋友，愿意建立更紧密的关係。

尽管双方都释放出一些和解的讯号，但彼此仍存有许多歧异。像是 2020 年阿拉伯联合大公国和伊朗的死敌——以色列达成关係正常化协定，引起伊朗的愤怒和担忧，这部分还可透过外交手段折衝，但波湾三岛已在伊朗掌控下，断无任何空间让联合大公国再打入楔子，特别是依靠区域外的势力。

这三个岛屿具有战略意义，靠近连接波斯湾、阿曼湾和阿拉伯海的荷莫兹海峡口，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通道之一。 图／维基共享

当伊朗官媒报道阿中峰会时，不知是否刻意遗漏关于三岛的部分，但透过无远弗届的网络，伊朗人民很快就得到声明全文，纷纷在社交媒体上严厉批评政府，质疑教权统治者为何让盟友中国做出这种声明。因为伊朗一直坚称中东事务是穆斯林内部事务，不该让外人插手，阿拉伯国家此举等于向外人打开了安全大门。

多数伊朗评论家认为，中国关于这三个岛屿的声明，是对伊朗的不友好行为，也违反不干涉他国内政的主张。若中国作为伊朗重要的战略盟友，却在关键议题上背叛，人民会质疑这样的盟友如何能支持伊朗的领土完整，论者并认为，召见中国大使并要求官方道歉，是伊朗应该守住的底线。

面临国内抨击，莱希政权别无选择，只能准备回应。伊朗外交部发言人重申，波湾三岛是伊朗永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能进行任何谈判，他并强调外交部已召见中国大使表达抗议，中国大使强调尊重伊朗的领土完整，本次习近平的访问符合中东的和平与稳定，试图为中国缓颊。

若想了解伊朗为何对佔领五十年的岛屿如此执著，可以从其政权高官的言论了解。如伊朗副议长曾表示，伊朗对这些岛屿有无可否认的主权，甚至不需要国际条约证明，只要参观博物馆文物和查看旧地图就可知岛屿自古属于伊朗，世界其他地方的历史或地理档案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对于这种论述，习政权应不陌生，从南海九段线乃至于台湾岛，中国人向来都是继承历史遗产的拥趸者。试想，若伊朗今天和美国发表联合声明，强调南海议题应透过国际法仲裁，又或者表示台湾问题应透过国际谈判和平解决，中国绝对不会再将伊朗当作盟友。

那麽为何对于同样有千年历史的波斯／伊朗，中国却丧失了同理心，转向支持阿拉伯国家，让此区域的领土争议国际化呢？

自1971年英国从三岛撤军、交给沙迦大公国后，伊朗巴勒维王朝就派军驱逐岛上的沙迦驻警，并进行佔领。图为当年沙迦统治者在阿布穆萨岛上欢迎伊朗军队。 图／维基共享

答案不难猜测，就是习政权吃定了当下内外交迫的伊朗，无能也没意愿和中国反目成仇。莱希政权只能遵守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向东看（Look to the East）的方针，依靠中国和俄罗斯等东方国家对抗美国。2016年，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也认为中国是值得信赖的伙伴，他强调伊朗永远不会忘记中国伸出援手——该年度，伊中两国签署17项协议，包括能源、商业、铁路等方面合作，双方同意在未来十年内将贸易额增加 10 倍以上，达到 6000 亿美元。虽然 2016 年联合国暂时解除对伊朗制裁，但伊朗教权对西方根深蒂固的怀疑，让伊朗想与中国发展更深的关係，也奠定其之后大力推进两国 25 年战略协定的基础。

这份 25 年的战略协定号称全面性合作，伊中两国对于内容极为保密，目前仍未揭开全貌。但外界或许可从 2016 年双方关于全面战略伙伴关係的联合声明一窥究竟，在这份声明里，双方预计将在能源、金融、交通、司法与国防等各个领域深化合作，这也引起了美国和阿拉伯国家的高度关注。

例如媒体揭露，中国在未来 25 年内会对伊朗进行钜额投资，约 1200 亿美元用于升级交通和基础设施，约 2800 亿美元用于发展石化、天然气等能源行业。作为回报，中国可获得伊朗能源的七折优惠价，这固然能帮助伊朗打破部分美国制裁的困境，却也让伊朗变成极度依赖中国。

此外，也有消息传出，中国将派兵前往伊朗，名义上是为保护中国在伊朗的一带一路资产，实际上是为换取未来在伊朗战略据点进驻的机会。像是位于荷莫兹海峡要衝的贾斯克（Jask，位于伊朗东南部）城，中国对此很有兴趣，希望能投资开发当地港口，但印度也对此地非常感兴趣，伊朗会如何平衡双方，令外界感到好奇。

一般伊朗人民对于中国插手军事或能源领域尽管有疑义，却无从置喙，他们更担心伊朗的未来。众所皆知，中国以一带一路计划为由，在全球范围展开上兆美元的投资，据统计有 165 国至少积欠中国 3850 亿美元，这个数字还低于中国对伊朗的投资，未来若伊朗有债务偿还困难，恐怕也得被迫向中国出售战略资产。

习政权吃定了当下内外交迫的伊朗，无能也没意愿和中国反目成仇。图为10月8日，因阿米尼之死的抗议依然持续，伊朗示威者聚集在首都德黑兰抗议，高喊“女性、声明、自由”。 图／法新社

过去在美国的制裁下，伊朗一直在寻求和中国、俄罗斯的军事合作。图为2019年12月，三国进行联合海军演习。 图／美联社

新消息指出，莱希接见来访的中国副总理胡春华时，再度表达不满，并要求中国提出重大的补偿。至于补偿指的是甚麽，外界目前并不清楚，坦白说，波湾三岛在伊朗佔领下不会因为一纸声明有任何改变，但中国联合阿拉伯国家做出声明，让莱希政权颜面扫地，当然要向中国讨遮羞费。

不过，可确定的是，来访的胡春华在今年 20 大被边缘化，他的访问对修补伊中关係毫无帮助，更别提能给予德黑兰任何承诺。事实上，因为伊朗打定主意要和美国进行永久对抗，就将希望寄于中国，伊中的盟友关係只能说是伊朗教权统治者一厢情愿的宣传，中国是否把伊朗视为重要战略伙伴还有大有疑问。

随著习政权对中东的兴趣越来越大，它正在寻找更稳定的国家来保证其利益，因此中国逐渐偏向拉拢阿拉伯国家，特别是沙特阿拉伯。由于沙特阿拉伯被视为中东国力最强的国家、也是逊尼派领袖，近年来也因为人权、地缘政治等议题和美国有争执，让习政权认为这是与沙特阿拉伯拓展关係的好时机。再加上，沙特阿拉伯是中国目前在中东最大的石油来源，因此中国也希望能在沙特阿拉伯投资与合作，确保稳定的能源来源。

本次中阿峰会，阿拉伯国家以虚无的支持一中、反对台独，换得中国为波湾三岛背书，可说是阿拉伯国家的胜利，也是伊朗的警钟。更有甚者，峰会声明内提到，阿拉伯湾国家会加强与中国的战略伙伴关係，确保伊朗核计划的和平性质。双方更再次呼吁伊朗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充分合作，等于是在德黑兰背后插刀，这代表过去中国只将伊朗当作制衡美国的棋子，但现在还可为阿拉伯国家牺牲伊朗，德黑兰未来的处境将越形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