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缓和民族主义论调，呼吁与美国休战

数周来，中国在与川普政府不断升级的口水战中煽起了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由于川普总统为了寻求在11月竞选连任而越来越多地将北京当作攻击目标，中国正在释放缓和信号，呼吁休战。

在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关闭当天，中国警方拘捕了一位在领事馆外手持中国国旗呼喊口号的男子。 THOMAS PETER/REUTERS

中国外交官接连呼吁与美国“和平共处”，放弃了之前所宣称的北京的威权体制更为优越的说法。鹰派学者现在强调缓解紧张局势的前景，而不是鼓动中国挑战美国的军事实力。官方媒体的记者按下对川普总统的直接攻击，奉命采取更温和的态度。

通过缓和措辞，执政的共产党希望减少过度的民族主义损害北京的全球形象，或导致超级大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失控加速的风险。川普现在把攻击北京作为其竞选活动的一个焦点，他的政府也接连不断对中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中美关系处在危急关头。

就在最近几周，川普政府关闭了中国驻休斯敦领事馆；对共产党官员实施制裁；声称将取消一些学生和科技公司员工的签证；并对中国两大热门社交媒体网络拟议限制。国务卿迈克·庞皮欧(Mike Pompeo)访问国外时也敦促各国团结起来对抗中国的“暴政”。

由于不愿让步或显得软弱，中国对大多数制裁做出了相似的回应，比如关闭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并制裁美国政客。但在反驳庞皮欧的批评时，中国外交部长王毅也递上了橄榄枝，称中国政府“随时可以重启各层级、各领域”的对话机制，以讨论华盛顿所关心的问题。

王毅避谈对中国所谓“战狼”外交政策的严厉批评，这个词出自中国一个宣扬极端爱国主义的系列电影。就在三周之前，王毅还告诉俄罗斯外长，美国已经“失去了理智、道德和信用”。

7月24日，工作人员将设备搬离中国驻休斯敦领事馆。 MARK FELIX/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近几天，多位高级官员一再呼吁进行对话，包括中国最高外交官杨洁篪和驻美大使崔天凯。周三，中国另一位高级外交官乐玉成指责美国政客撒谎抹黑中国。但他也说两国应在接下来数月里努力避免关系“失控”。

“变化是美方不断的去冲击，如果中方再去跟也是不沟通不对话，只是无端的跟上的话，可能就会让中美关系更加恶化，”上海复旦大学美国问题研究专家宋国友这样描述外交战略的转变。

“所以中国可能确实向美方密集的释放这样一种信号，就说希望能够冷静的和美方来处理一些事情，”宋国友说。

某种程度上，中方要求克制的示意，似乎也是为了向川普的民主党挑战者、前副总统小约瑟夫·R·拜登(Joseph R. Biden Jr.)及让中国看到友好未来的其他政客发出信号。中国官员认为拜登不像川普那么无常、刻薄，不过分析人士也指出，许多人担心他会继续推动美国在人权、技术和其他问题上对华采取严厉行动。

“未来在民主党治下，紧张局势仍有可能加剧，变得更加严重，”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时殷弘说。

民族主义帮助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中）在国内展示实力。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尽管语气有所缓和，但中国的基本观点没有改变，即美国在战略和意识形态上都是压制其崛起的对手。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继续推进强有力的议程，包括打击香港的言论自由和激进主义，哪怕面临美国惩罚的压力。习近平政府仍在例行谴责美国是恶霸和伪君子。

但中国咄咄逼人的举措也引发了与其他国家的争端，包括印度、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随着中国发现自己越来越孤立，习近平现在可能寻求塑造一种少一些对抗的形象。

“北京的措辞似乎旨在缓和其莽撞的外交和严厉的政策在全球引发的反弹，”康奈尔大学政府学院副教授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说。

随着川普对中国惩罚行动升级，据接受采访的中国记者称，北京的宣传部门指示官方媒体淡化不利新闻，限制对战争的讨论，努力避免在国内激发愤怒。

上个月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关闭的消息，是两国关系恶化的十足象征，却被共产党的党报《人民日报》埋在了第三版底部一条只有两句话的简讯里。

在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外巡逻的中国武警。 THOMAS PETER/REUTERS

川普上周签署两项行政命令，限制中国社交媒体应用在美国的使用，这件事甚至没有登上晚间新闻，那是中国收视最高的电视节目之一。

中共坚定的民族主义小报《环球时报》的总编辑胡锡进说，他对中美关系恶化的速度感到惊讶。他说，在这种氛围下，他的报纸有义务“不激化双方的冲突”，并试图限制发布可能激起美国人仇恨的内容。

“每次美国怎么打压中国了，我们一般都会强调这是美国政府干的事儿，”胡锡进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一般不去把这种敌意说成是整个美国和美国人的。”

尽管如此，胡锡进上月底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建议中国应该尽快扩大核弹头储备以威慑美国，引发了一些批评。一位著名核武器专家异常直接地指责这种言论是“炒作”，并称其目的是在党和军队中“煽动不满”。

要平息普通中国人对美国的怒气恐怕不容易。中国的社交媒体上充斥着类似《美国今年将会崩溃》《美国敢和中国开战吗》标题的攻击性评论。

《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摄于去年。 GIULIA MARCH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调查显示，公众对外交政策普遍持强硬态度，倾向于增加军费开支，并采取更强硬的方式捍卫中国的领土主张。北京继续对台湾采取强硬立场，对这个自治岛屿宣布主权，周四还表示在它附近举行了军事演习。

某些情况下，中国网民会攻击那些措辞温和的学者和记者。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教授金灿荣此前曾表示，中国应该在全球事务中扮演更加自信的角色，挑战美国的影响力。他说，中国有能力摧毁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基地。

而最近，金灿荣称中国应该与美国打“棋战”，而不是挑起武装冲突或冷战。在中国社交媒体网站上，他因为态度温和而受到批评。

在一次采访中，金灿荣为自己的观点进行辩护，称在美国大选前发生意外冲突的风险更高，而中国会保持低调。“不打第一枪，”他说。“我们不会挑事。”

尽管中国改变了策略，其成功可能也是有限的。在摧毁与中国长达数十年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交往方面，川普政府没有表现出任何放松的迹象。周四，国务院表示，将把中国政府的教育机构孔子学院的总部指定为外国使团，此举被中国批为“完全不可接受”。

除非中国官员愿意付出超越和解承诺的东西，川普政府不太可能理会停火的呼声。北京可能需要对南海军事紧张或是习近平对香港的镇压等问题拿出实质性的解决方案。

“没有实质性的利益交换，避免重大冲突的状态不可能保持下去，”人民大学的美国研究专家时殷弘说。

去年日本G20峰会期间，川普总统和习近平会谈场所的两国国旗。 ERIN SCHAFF/TH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