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大跌，中共神话破灭

9月28日，人民币兑美元跌到2008年以来的最低点。人民币在岸价收报7.2458，较上日跌了878点，离岸价跌穿7.26。过去一年，人民币跌了大约12%。这引发了很多关注。29日，中国发出维护人民币的强烈信息，人民币汇率略有回升。

人民币汇率下跌，对中国来说会带来几个大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如果用美元来计算，中国的GDP和人均GDP将出现“负增长”，假设中国经济增长3%，以美元计算就有9%的负增长，这对中共宣传部门来说不是一个容易解释的情况。过去，中国经济超过美国，不但中共专家在炒作，海外有学者也这么认定，但人民币一旦下跌，这个数字恐怕就难计算了。

第二个问题是影响投资者的预期。简单来说，投入中国大陆的大笔资金，必须考虑到汇率风险，如果人民币下跌的预期形成，将使投资人更为慎重。如果一年以前你把美元投入中国，换成人民币获得5%的资本收益，结果现在换回美元，却少了10%，当然这个投资得不偿失。因此，李克强在谈经济说的“六稳”“六保”，其中“稳预期”和“保预期”都非常重要，因为对外资来说，人民币走向的预期，极大影响他们的投资决定。

第三，人民币下跌，也带来输入性通胀的问题。中国经济外贸依赖很重，石油、粮食、半导体等等，都是世界最大的进口国，人民币下跌，等于是国内产品的成本上升，造成物价上涨。

第四，是资本性支出的负担大增。中国现有2.7万亿美元的外债，其中今明两年到期的债务占多数。人民币下跌，等于是中国企业和金融机构还债成本大大增加。

在外债的问题上，政府机构和部门的债务占大多数。尤其是政府部门，比如省级或者是市级的政府发行的外债，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因为今年以来中国地方财政收入下降，偿还美元债，要动用的人民币比以前多了12%，这是雪上加霜。

这些还是技术上的问题，也就是说，勒紧裤腰带，过过紧日子和苦日子，还可以应付过去。但如果人民币继续下跌呢？如果压力大到一定程度，经济出现崩溃性下滑的局面，那必然带来更多的严重问题。

其实，过去一段时间，强势美元成为全球关注的话题，中共对此也是非常恐慌和担心。今年中期以来，中共官方媒体频繁发表各种文章，痛批“美元霸权”，包括最近中国外长王毅在纽约也批判美国利用“美元霸权”剥夺他国财富。

美元霸权是否真实存在？实话实说，当然存在。但美元霸权不是单独存在的，它有历史的和现实的原因。历史原因是二战之后，世界货币形成了布雷顿森林体系，以美元和黄金作为锚点，以稳定国际交易，减少风险。布雷顿森林体系在上世纪70年代崩溃了，美元和黄金脱钩，但美元仍然是国际交易的主要货币。

现在世界各国的外汇储备中，美元仍然占六成的比例，国际金融结算六成以上用美元，有约四成五的美元在美国以外使用，主要大宗商品都用美元进行结算，比如石油。

但这种情形并不是被强迫的“霸权”，而是二战之后形成的国际体系造成的，美国是世界最大经济体，有最大的军事力量和政治影响力，在世界范围内扮演维持秩序的角色，这些都是“美元霸权”不可或缺的基础。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不曾存在过其它货币霸权，比如苏联卢布。当年苏联主持的经济互助委员会组织，就是经互会组织，法定交易货币是卢布。组织内成员国最多的时候有十多个欧洲国家，包括中国在内的十多个亚非拉国家都差一点加入。但这个组织为什么崩溃了？苏联也是二战主要战胜国，军力也同样强大，经济体量最大的时候达到美国的七成多，但为什么卢布的交易体系不能成功，没有搞成一个“卢布霸权”呢？

这个当然和经济体制根本不同有关。那些国家都是计划经济国家，大家的货币和国民一样都不自由，相互间的货币汇率，基本上都是苏联“计划”出来的，直接就是用来利己了，连市场都不用。各国一交易，发现受到损失，于是自己“计划”自己的货币去了。

所以，“美元霸权”其实是一种自由经济体制的结果。它是通过市场行为来运作的。这有点像是股市，股市里面有各种内线交易和阴谋，但就整体市场来说，它相对是公平的，当市场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很少有人能够“控制”它。

比如新华社7月份刊登一篇采访墨西哥经济学者、墨西哥工业发展和经济增长研究所所长何塞‧路易斯‧德拉克鲁斯（Jose Luis de la Cruz）的报道，指责美联储升息对墨西哥经济造成了影响。这位学者说，美联储加息造成了美国经济衰退，而美国经济衰退将拖累墨西哥经济，尤其体现在海外侨汇、旅游和金融等方面。美国国内市场萎靡，消费与投资也将持续疲软，墨西哥等美国主要进口来源国工业生产将因此面临需求下滑。

也就是说，“美元霸权”是因为美国人花钱少了，影响了墨西哥出口造成的。但美联储当然只考虑美国的利益，按照美国人说的，美元是我们的，问题是你们的。如果你要美联储，类似于美国中央银行的这样的机构去照顾你，那你是否可以别用披索了，改用美元，和美国统一算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美元指数持续走强，除了美联储加息之外，也还有战争的因素在内。俄罗斯战争动员，甚至威胁用核武器，全球资金都会跑到美国去避难，这也是美元大涨的原因。还有石油美元的问题。中东石油交易为什么用美元，除了以前美国买最多，还有美国是唯一一个可以维持中东和平的力量。

除了美国，中国、前苏联和现在的俄罗斯，谁能够保证和维持中东产油地区的和平？中东各国矛盾大，像是伊朗和沙特阿拉伯之间，阿拉伯和以色列之间，阿拉伯和阿拉伯国家之间，都有难以化解的矛盾。二战以后，美军在中东的存在，基本维持了当地的大致和平。

因此，美元霸权的背后，当然是唯一一个可以快速全球投射的强大的美军，还有一个相对公平的规则和系统。

说是相对公平，意思是美国人当然为自己谋算，以前戴高乐（Charles de Gaulle）痛恨美国用美元来牟利，也曾经外汇储备都买成黄金拿走。但现代经济的基础是信用货币，世界能回到贵金属货币时代吗？所以美元体系是现在人类能够选择的最好的体系了。

世界大势，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或者说战久必和，和久必战。美国之前，是大英帝国时代，维多利亚女王在位65年，称为维多利亚和平时期，那时是英镑霸权。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成为世界支配性地位的霸主，于是有了美元霸权。

平心而论，从1945年到现在77年时间，可以称为美国和平时代，这个世界没有发生规模巨大的世界大战，人类处于相对和平的时代。这个时代，人口急遽增加，财富急遽增加，贫困大量减少，人均寿命大大提高，科技飞速进步，各小国弱国人民的地位也相应提高。

邓小平“改革开放”，总是强调要把住世界和平环境这个外部条件，抓紧时间搞好经济。说的就是这个美国和平时代。

说回人民币。

现在中共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中国大陆的经济和西方主要经济体表现截然相反。美国是经济过热，通胀严重，失业率很低，所以要加息。而中国大陆因为要严厉清零，整个搞成了一个逆周期，就是相反的，大陆现在增长率很低，消费极度疲弱，投资不振，失业率很高，所以中国需要减息来刺激经济。减息导致人民币下跌，投资预期改变，资产贬值，但如果跟随美国和西方加息，那就等于给低迷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情况会更差。

正因为这种左右为难前后矛盾的情况，中共官媒才会连篇累牍发文批判“美元霸权”。但美国联储局当然主要考虑美国经济的情况，人民币调息的时候，会考虑美国或其它国家的经济状况吗？当然不会。

不过，中共有中共的所谓“制度优势”，它除了可以通过各种财政金融工具，通过各种法律和规定，合法合理地控制汇率，也可以使用其它不合法不合规的行政手段去控制人民币和美元之间的需求关系。比如禁止或者拖延资本项目外汇出境，或者限制中国人个人使用外汇，不让你出国旅游等等。

但另一方面，中共如果强势控制人民币汇率，将冲击“人民币国际化”这个大的战略目标。所以目前来说，中共会采取比较柔软的方法，想办法控制住人民币下跌，起码在某一个范围内避免采取僵硬的一刀切的强硬方法。

所以人民币可能会一路慢慢下滑，回到2007年以前1美元兑8人民币的水平，但如果再下跌，当局可能采取一些断然措施。

其实，货币强势和弱势，和汇率没有太大关系。1980年代，1美元兑人民币的官方汇率是2.5，比现在强得多，但那时人民币绝对是弱势货币，因为不能自由兑换，根本不是一种自由兑换的货币。所谓强势货币，还是需要一个开放和自由的经济环境来实现。而中共目前正在进行的一系列和经济有关的顶层设计，却似乎都是背道而驰。所以长线来说，人民币绝对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