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地是最大的运气

财新四月份有篇文章，讲在中缅边境上，等待过境的缅甸人排着长长的队列。文章报道，在瑞丽口岸，排队人数迅猛增长，从日均3000人，到6000人，再达最近的8000人，但每天只发放600个过境名额。

平均排队时间超过半个月。“排队领号的队伍绵延数公里，人们抱着孩子，身边堆满行李，晚上就睡在纸板上”。

大多数人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钱才能来到边境，因此等待的时间里只能以最小的花费生存，很多人住宿17元（rmb）一晚的仓库。

这个场景和呆在美国边境上的移民队列也差不多。有媒体报道，2023年全年，美国边境上遇到的中国人超过3万名，是2022年的十多倍。疫情前大约是每年几千人。

他们想离开中国。

一些人试图离开的地方，就是另一些人的梦想之地。

人类是耐受力极强的物种，也是耐受力极差的物种，有人享受着一等人的命运不满足，有人获得最低程度的安全就感到幸福。

不久前，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召开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巴菲特照例有很多深刻的发言。但永远不变的是赞美美国。

他说：你们生活在美国很幸运。

中文网络上还流传着一句他的名言：“没有人可以通过做空自己的祖国而成功”。

其实他说的还是美国。"Indeed, who has ever benefited during the past 238 years by betting against America?"

巴菲特每一年的发言都会强调，主要投资是在美国，下一笔最大的投资还是在美国。在2021年，美国被cctv封为全球抗疫最失败国那年，巴菲特在年度信中称赞：美国是独一无二的“释放人类潜力的孵化器”。

US is unique 'incubator for unleashing human potential'.

美国是很好。但大多数在国内略有小成的中产移民美国后，都是干刷盘子等劳动力服务业，或者卖保险、房地产中介、代购。不久网络热文“我妻之死”的男主人公，北大法学博士，国内似乎是个小领导干部，然后在加拿大待业。

我有个朋友是移民，他给我讲过一个案例，他邻居（华裔移民）是国内某知名医学院毕业的医生，出国后干仓库打包的工作。

当然，这个并不稀奇。众所周知，导演李安在美国曾经待业六年。数学家张益唐在东欧剧变的时候移民美国，干了八年餐馆服务工作。

到一个新的更高平台，大材小用是常态。人们追求的是新平台的更高上限。

缅甸人被逼奔赴中国，一样的大材小用。

财新的报道里，有个叫作黑玉的女孩，原本是法律专业博士，内战前在缅甸交通部任职，是家庭的骄傲。而今，她历经长途跋涉和漫长的等待进入了中国，成为工厂的食堂小工，负责备菜、烧火和清洁，月薪1800元。

在云南边境城市，专营中缅跨国婚姻的婚介所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那些家境贫寒、身体有缺陷的，在国内婚恋市场备受排挤中国男性有大量合意的选择。南方周末曾报道，婚介所鼓励略有自卑的国内大龄男性，“你可以找个18岁的”，并顺手发来一张年轻缅甸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皮肤很白、头发还做了挑染。

对缅甸女人来说，能够嫁到中国是一件奢侈的事。

这个世界如果比烂的话，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巴勒斯坦、缅甸、叙利亚、阿富汗、朝鲜，这个名单有一长串。

如果挨揍的话，能不能喊出声，能不能被注意到，也是一种命运的分配。比如缅甸和加沙，那就是两种命运。

美国各大高校反以色列抗议一浪高过一浪，种族冲突天然更具有引发人类正义感和激情的张力。但国际事务，大国关心什么，不关心什么，确实就是一种命运的分配。

其实缅甸人的命运比巴勒斯坦惨多了。联合国难民署估计，截至2023年，大约有超过195万人流离失所。遇害平民以万计，不乏妇女儿童。

2024年的新一波逃亡来自军方的强制征兵令逼迫。这个局面也是够令人愤怒的，军方发动政变，引发内战，然后又强制年轻人当兵，帮他们打内战。

如果出身在缅甸，最好的命运恐怕就是离开缅甸。

国家和家庭都是一种命运的分配。前面我写过一篇“穷孩子奋斗有用吗？”出身贫穷的二本学生摸爬滚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已经算是同等人群中的佼佼者，在大城市安家更是难以想象。但是，你也知道，他们奋斗的结果不过是另一些人群的起点。

所以，平台决定上限和下限，中间就是个人奋斗的空间。感恩时代也不算一句空话。

我哥们说，去美国出差，搭uber，遇到一个司机是土耳其移民，以前是对冲基金经理。

很巧，前不久我搭滴滴，遇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司机，戴着斯斯文文的眼镜，竟然是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本硕，一级建造师，以前自己有两家公司，干房地产装修。

时代也算是一种命运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