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观察》周刊2006第15期粟德金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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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6年初,墨西哥总统桑塔?安纳(Santa Anna)进军还未加入美国版图的德克萨斯,镇压那些闹独立的北美殖民者。在血洗了边界的阿拉摩镇一个半月之后,安纳率领的军队于4月21日兵败圣?亚辛托(San Jacinto) 之战,安纳被迫签订城下之盟,放弃德克萨斯。让美国人没想到的是,100多年后,墨西哥人带领“多国部队”卷土重来,大规模进逼美国,在美墨边境上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偷渡拉锯战”,逼得美国众议院高挂免战牌,在2005年12月通过法案,决定在美墨边界修筑现代版长城,抵制风起云涌的移民潮。
目前,这场“战争”引发了美国人在法制、经济和政治层面关于移民改革的激烈交锋。共和党、民主党,白人、黑人、拉美裔人,甚而一向羞于抛头露面的亚裔人士,都纷纷投身这场舌战,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真枪实弹。2006年4月11日,美国爆发了自民权运动以来最大的移民示威,目前还有另一波示威行动正在酝酿当中,预料在5月1日劳动节会爆发全美范围的拉美裔人士大罢工、罢课。拉美移民们要向那些还在观望的国会议员展示他们的力量。
“这些年美国政府增加款项,加强了对边界的控制,但依然无效。我们不该将移民问题当成片面的执法不严看待。我们应该在政治上和经济上讨论美国移民政策的可持续性,”美国纽约大学移民研究项目主任马西罗?苏瑞兹-欧罗兹寇(Marcelo Suarez-Orozco)告诉《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他认为,如果那些非法移民全是合法入境,他们对美国经济不会造成伤害。美国完全有经济能力吸纳这些人。
非法移民:“我们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从1990年代起,美国每年非法和合法移民人数高达百万。但问题在于,其中许多是非法入境的。2005年美国的非法移民人数已经超过合法移民。于是,美国众议院为了打击非法移民,通过了“将非法移民视为重罪”的法案;没有想到过犹不及,那些非法移民及其支持者不想“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发动了大规模游行。结果是在2006年4月11日晚,美国参众两院领袖发表一份联合声明,宣布他们会从移民法案中剔除这一敏感条款。
其实,美国国会制定新的移民法案也是迫于无奈。面对汹涌的非法移民潮,美国执法部门整日疲于奔命,弄得国会不得不出面“圆场”,并开始考虑,是否最终让非法移民合法化的问题。但对许多人来说,“合法化”政策似乎太宽容了,让人觉得非法移民的唯一过错是非法入境或逾期不归;而现在他们可以通过合法程序,补办入境手续。但如果真的展现铁面无情的手腕,大规模遣返1200万拖家带口的非法移民, 又实在不人道,经济代价也太高。与其无动于衷,让非法移民成为生活在灰色地带的二等公民,还不如两害相权取其轻。然而,这种宽容却构成了对美国法制权威的严峻挑战。
“在极端情况下,人们有道德义务,如马丁?路德?金、甘地、耶稣和苏格拉底那样进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抵抗不公正的法律,”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政治学教授艾伦?赫茨克 (Allen Hertzke) 告诉《华盛顿观察》周刊说。他认为包括美国天主教在内的团体反对众议院不近人情的法案,是想警告那些众议员,“如果通过过于苛刻的法律,他们会面临严重的后果,最后下不了台。”
非法入境本来是违法的,但违法时间过长,已成既成事实;同时违法的人太多,问题闹得太大,单纯的法律问题就演化成有深刻经济意义的政治问题。
苏瑞兹-欧罗兹寇认为,“从经济上来说,移民对美国的影响微乎其微。根据国家科学院研究委员会(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进行的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调查,美国的经济规模达12万亿美元,而移民对美国经济总量的增加或减少幅度影响有限,只有10亿至100亿美元。”
他说,对美国来说,高学历的外国人移民美国是一笔极大的人力资源投资。“在纽约的加纳裔医生比在加纳本国的还多。同时,那些廉价劳动力的引进,让许多美国人,尤其是那些中年白人妇女,可以腾出手来,从事收入更高的职业。”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能做到无欲的人不多,很多人向往美国人的物质生活,美国吸纳新移民客观上也为世界扶贫作出了贡献。但即便美国地大物博,机会众多,是否能无限制地容纳新移民呢?苏瑞兹-欧罗兹寇认为现在该是美国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非法移民在搞21世纪的民权运动? “移民是21世纪的民权运动,”亚美正义中心移民项目主任(Asian American Justice Center)、韩裔美国人洪翠西(Traci Hong)告诉《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苏瑞兹-欧罗兹寇对此表示认同:移民是全球趋势,现在全球的移民活动非常活跃,移民人数在1.75亿至1.85亿之间,是有史以来移民的最高峰。
“人们迁居国外有三大原因:爱、工作和战争。爱,即与家人团聚,是人们飘洋渡海的动力之一。在去年移居美国的100万人中,约有三分之二是以家庭移民的方式赴美;同时,各国的巨大工资差异也是移民强大的动力。北非和欧洲的工资水平相差15倍;美国和墨西哥的平均工资水平相差约10倍,”苏瑞兹-欧罗兹寇说,“此外,包括战争在内的天灾人祸也是移民的原因。”
苏瑞兹-欧罗兹寇是美国移民问题的权威,著有《新移民:跨学科解读》(The New Immigration: An Interdisciplinary Reader)和《拉美人:重新塑造美国》(Latinos: Remaking America)等专著。而他本人就是拉美移民的最好范例。苏瑞兹-欧罗兹寇在上大学时即移居到美国。他在2004年离开与太太共同创办的哈佛大学移民研究项目,加盟纽约大学的一个原因是,纽约大学愿意为他成立一个专事移民的研究所。
苏瑞兹-欧罗兹寇承认,如果将非法入境的外国人在美国合法地争取权益的运动,视为民权运动,看起来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然而,美国许多黑人对外国人违法进入美国,却在这里争取民权的举动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对民权运动的嘲弄,”美国知名黑人政论家艾尔?奥法里?哈钦森 (Earl Ofari Hutchinson)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指出。
哈钦森说:“有许多美国黑人对非法移民‘盗用’民权的名义,将民权运动与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游行相提并论,十分反感。那些人非法入境,理亏在先。同时,他们也没有黑人长期被奴役的历史。多数的美国黑人对移民持同情的态度。但在4月13日,在洛山矶,也有黑人举行了反移民的游行。”
但哈钦森个人认为,移民游行与1960年代民权运动有许多相同点。两者都追求种族和经济平等;形式上,都想通过笥涡杏跋炝⒎ü蹋锏秸魏退痉康摹5秸叩牟钜煲彩窍远准摹!跋衷谝泼裨硕哪勘瓯冉系ヒ唬欢苑炊灾肿甯衾胛诵牡暮谌嗣袢ㄔ硕某中奔湓蚝艹ぃ谌菀哺岣唬婕熬鸵怠⒆》亢徒逃戎诙嗔煊颉4送猓谌司蠖嗍际敲拦瘛!?
对此,苏瑞兹-欧罗兹寇则认为,不少黑人对非法移民颇有微辞,是因为他们是非法移民的最大受害者。非法移民的涌入可以让那些没有高中毕业文凭的西班牙裔和美国黑人的工资水平下降4%至8%。
哈钦森也认为,在一些市区公立高中,黑人的辍学率高达50%,非法移民对这些黑人的就业影响非常大,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种族关系紧张,黑人领袖对移民问题也非常小心。2004年,美国国会黑人议员同盟(Congressional Black Caucus)成员希拉?杰克逊-李(Sheila Jackson Lee)提出了一个支持移民的议案。在美国国会黑人议员同盟共有43名成员中,支持该议案的只有9人。
新移民重新切割美国政治版图
“美国人在移民问题上的对立,还不像在堕胎问题上那么尖锐。多数美国人认为移民政策应严格而公正。选民对移民问题不像国会议员那样重视,选民间的分歧也没有国会议员间那么大。 如果共和党只强调惩罚非法移民及其包庇者,那么他们在西班牙裔移民和其他移民团体中的支持率会下降,”华盛顿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高级研究员托马斯?曼恩(Thomas Mann)告诉《华盛顿观察》周刊说。他认为共和党和民主党不会因为移民问题重新划分两党界限。
但苏瑞兹-欧罗兹寇认为,现在预言移民法案改革对美国政治格局的影响,还为时太早。
“虽然许多人在移民问题上已经明确立场,但是还有不少人在观望。他们的回应将决定这次移民问题的最终走向。我们要看那些有选举权的人是否会将他们在游行日的热情化成选举日的行动。”苏瑞兹-欧罗兹寇说
而洪翠西认为,谁能让比较宽松的移民法通过,让长期分离的家庭更快的团聚,谁就“功德无量”,赢得亚裔选民的支持。
拉美裔美国人和亚裔美国人是美国人口和选民中,增长最快的群体。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 2004年的移民报告揭示,在1996年至2000年间,美国白人的选票数增加了4.3%, 而亚裔美国人的票数则增加了22%,拉美裔增加了19%。2003年3月,拉美裔移民人口为3940万, 已经超过黑人,成为美国第一大少数族裔。
拉美裔和亚裔的新增人口许多是小孩及新移民,没有投票权。在2004年,64%的亚裔和40%的拉美裔是外国出生的。随着那些美国出生的拉美裔及亚裔青少年年满18岁,及那些新移民获得公民权,拉美裔和亚裔选民迅速增加,会成为美国政治生活中越来越重要的力量。
洪翠西感叹说,美国两大政党对争取亚裔选票都不是非常热心。随着亚裔人口的增加,这个局面肯定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