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打出政策“组合拳”，拼装经济“火箭筒”

中国央行和中共中央政治局接连的举措表明，在犹豫了数月之后，中国高层似乎正在放弃此前不愿对经济采取强有力行动的态度。

三年来，中国领导人一直在向步履蹒跚的经济缓慢注入支持。本周，他们加大了剂量。

经济学家们表示，中国央行推出大规模刺激措施，再加上中共最高决策机构中央政治局承诺提供更多政府支持，都标志着在犹豫了数月之后，北京方面开始采取更有力的措施来扭转经济局面。

在中国政府决策者推出这些新的紧急举措前，大量经济预警信号陆续出现：税收收入萎缩、住房和工业品价格大跌、零售总额增速放缓、以及工业增加值和投资停滞不前。

“疫情过后，我们感觉赚钱没那么容易了，”住在北京的47岁家庭主妇Liu Ailing表示。她说，本周出台的一些措施让她感到振奋，尤其是计划降低存量房贷利率，她希望这能抵消她读三年级的女儿不断上涨的教育成本。

不过，刺激计划最终能否奏效仍面临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比如政府愿意投入多少资金，尤其是准备向受挫的中国消费者提供多少资金支持。

经济学家们表示，政府官员还没有详细说明他们计划如何结束长期困扰中国的房地产危机，如果要让经济找到更稳固的基础，这是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当然，其他重大问题也依然存在。中国人口老龄化加剧，劳动力不断萎缩，而工业产能过剩又加剧了海外贸易紧张局势，并挤压了国内的利润和价格空间。地方政府财政承受着巨大压力，银行也感受到坏账和利润率受到挤压的压力。曾经繁荣的科技和教培等行业受到打击，令中国的民营部门胆寒。

其结果是，即使政府的刺激举措能够在短期内提振经济，但长期来看，由于还要面对这些以及在经济高速扩张时期积累的其他问题，中国仍然面临着增长放缓的困境。

“中国陷入了某种系统性困境，”牛津大学中国中心(University of Oxford’s China Center)助理研究员、瑞银(UBS)前首席经济学家乔治·马格努斯(George Magnus)表示。“这并不是因为利率太高，或者房贷利率太高，又或者是二套房首付比例太高，”他在谈到中国央行本周“三降”举措时说。“这不是中国经济陷入停滞的原因。”

中国官方媒体周四报道称，中共中央政治局在9月份的会议上专门审议了经济问题。该会议由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通常来说，中央政治局会在4月、7月和12月的会议上讨论经济问题，这暗示了官员们决意解决经济低迷问题。

不过，中央政治局会议的公告没有披露太多细节，但以习近平为首的政府官员承诺，将加大财政和货币政策支持力度，并承诺采取更多行动稳定房地产市场。汇丰(HSBC)经济学家刘晶和Erin Xin在给客户的一份报告中写道，这种直截了当的语气和不同寻常的会议时间点表明了一种新的紧迫感。

“形势已经转变：经济增长是当务之急，”他们说。

中国基准上证综指周四收盘上涨3.6%，至三个月高点，房地产和消费类股领涨。香港基准股指恒生指数收盘上涨4.2%，该指数成分股中包括一些中国最大的上市公司。

此次会议召开前，中国央行周二率先宣布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措施。此次政策组合包括降息和承诺向中国低迷的股市提供上千亿美元的流动性支持，其涵盖范围之广令投资者欢欣鼓舞。

长期以来，中国经济一直是全球经济增长的引擎。中国的大规模刺激措施曾帮助全球经济摆脱了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事实证明，新冠疫情期间，中国的工业实力在为世界提供所需的医疗物资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不过过去几年情况却比较艰难。2020年8月，监管机构开始严厉打击房地产开发商过度借贷问题。当时规模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中国恒大(China Evergrande Group)在次年发生债务违约，引发了一场至今仍在持续的房地产危机。

与此同时，尽管通胀高企且利率急剧上升，但美国经济仍实现了年复一年的强劲增长。

“现在美国经济一马当先。中国经济落后了，举步维艰，”穆迪分析(Moody’s Analytics)驻纽约的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表示。

中国官员将今年的经济增长目标设定在5%左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目标似乎越来越难以实现，导致华尔街投行纷纷下调了对中国经济增速的预期。

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失衡的情况越发严重：消费者支出萎靡不振，工厂则受益于强劲的出口势头和政府主导的大规模投资。

外国公司已经感受到了中国消费降级的影响。梅赛德斯-奔驰(Mercedes-Benz)及其巴伐利亚竞争对手宝马(BMW)本月双双下调了利润预期，并将此归咎于中国富裕消费者的支出疲软。手袋制造商LVMH集团(LVMH Moet Hennessy Louis Vuitton)和开云集团(Kering)等奢侈品牌的财报也显示，在中国这个关键市场的销售额出现下滑。

在中国，从奶牛场、连锁餐厅到购物中心，处处都能感受到消费者的悲观情绪。Temu母公司拼多多(PDD Holdings)在8月份试图压低股东对其利润永无止境增长的预期，称越来越多的高端竞争对手正通过降价促销来吸引精打细算的中国消费者，不断蚕食其市场份额。

唐宫中国(Tang Palace)在中国各地经营着多家海鲜餐厅和茶楼连锁店。该公司表示，第一财季餐厅的顾客数量和平均消费额同比均有所下降，导致当季收入和利润双双下滑。该公司香港上市股票自年初以来已累计下跌了55%。

“以前有年终奖，但现在没有了，”28岁的北京上班族Xi Xi表示。Xi在文化行业工作。她说，自己的收入没能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因此就只能在社交平台上到处找咖啡、奶茶和餐馆的折扣。

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让消费在中国投资密集型经济中发挥更大作用，将使其走上更可持续的增长道路。但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经济改革，比如扩大医疗保障和社会保障所发挥的作用。然而，此类改革在政治上对习近平这样的中国领导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他认为西方式的“福利主义”与他将中国打造成能够与美国抗衡的科技强国的目标格格不入。

此外，鉴于中国家庭通常倾向于储蓄而非消费，即便想要在短期内刺激消费也很困难。而就业和收入面临的不确定性更是强化了这种心态。

上个月，野村证券(Nomura)首席中国经济学家陆挺建议，中国政府可以通过向低收入群体提供有针对性的支持来刺激消费，降低他们的储蓄需求并鼓励增加消费。

他建议政府提高农民、农民工和其他低收入群体的养老金，为低收入人群提供更好的医疗保险，并提供现金补贴来鼓励生育。他估计，他的这项计划大约需要人民币3万亿元（约合4,260亿美元）。

在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的Yang Ke表示，鉴于行业前景日渐黯淡，她对大额消费越发谨慎。降息给她省下来的钱都可能会用于偿还房贷。“我宁愿多存点钱，早点还清房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