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美国的大傻瓜们和小愣青们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饶恕

　　我终于捉到躲在小黑房间偷偷看YouTube的Tim！和他一起走进下午的英文课教室，三十个座位只有六个人坐着。我有点懵。人呢？

　　英文老师说，这是都去Climate Strike（为环保罢课）去了。

　　Tim听了，一本正经托着下巴说：“我正在考虑，是不是也去参加？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他转头看着我。他是自闭的孩子，却清晰知道从世界另一头来的那个同龄自闭女孩的事情。YouTube 也不是白看的。

　　说完话，大个子Tim顶着一头蓬松的黑卷卷，忽闪着眼睛，圆圆的鼻头皱啊皱地，在想心事。我心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抓来上课，你这是又要跑啊！No way（没门儿）！” 于是我凭着爱心说了诚实话：“我不知道。” 呃……我是知道在市政府门口，但是市政府有好几个门呐。

　　我跟他讲：“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你还是好好写你的故事吧。”

　　Tim没有好好写故事，一直神游舍外到这堂课结束。

　　让Tim神游的事件就是一个瑞典女孩发起的为环保而罢课呼吁的学生活动。BC省教育厅准了，让学生们去跟政府喊一喊，不算旷课。因为这也是一种课程——公民教育。

　　下一堂是地理课。我做好心理准备班上更没什么人，结果全班除了两个病假的，都在。要知道这是省教育厅首肯的罢课行动，我要是学生就借口赖在家里休息了。这个班学生怎么这样厉害？

　　后来发现是老师厉害。

　　老师如常开始当天的课程。惯例是先说些最近热议的事情。老师很有心，在轻松愉快的八卦中，让孩子们从一些全球热搜的事情里知道更多的地名、文化与政治——这本来就是社会科学类的学习目标。

　　今天瑞典女孩Greta Thunberg就是最大八卦。

　　Greta Thunberg，从瑞典“划船”来的环保女孩，到联合国呼吁各国政府“为我们这些孩子的未来做更多环保工作”。她在联合国发言时用了著名的气势如虹的排比句式How dare you（译：你们怎么敢）! 骂有钱政府们，是为了赚钱昧良心的政府，演讲完了还在川普身后”恶狠狠“使劲瞪他！因为川普认为气候变暖论只是个世纪大骗局。还跑到加拿大来当面指责了总理特鲁多不作为，不为孩子们的未来考虑！要总理大人当面承诺做更多环保工作！

　　什么人都要杠一下的大“杠精”川普总统居然无可奈何没说什么。

　　巧舌如簧的特鲁多总理居然乖乖就范了，承诺要多做环保。

　　Greta Thunberg还给了全球刚开学、仍在留恋暑假的学生们一个理由翘课：去你们的政府面前集会倡议，要求政府关心环保！好多美国加拿大欧洲的学生们都去了政府大门前。年轻人们觉得她很牛，年轻人的中年父母们大都暗自觉得有点不太爽：这样像话吗？！但也没有说“不许去”。

　　Thunberg这个女孩，未成年，有阿兹伯格症（Asperger's Syndrome ），还患过抑郁症和焦虑症。（Daily Mail， 2019）

　　在西方社会中，所有这些特质放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要么淹没人海，没有人要听她讲话；一旦让她有机会公开讲话，就不会有人反驳她——没有几个成年人会豁出自己几十年的名誉，为了反驳她而被人随便指责：歧视女性、欺负未成年人、歧视阿兹伯格症者……

　　这孩子就这样天下无敌了呀！？

　　终于有位澳大利亚顶尖的心理医生发出担忧的声音：

　　首先，Thunberg需要持续治疗和保护，不应该像童星一样，未成年就过早暴露在公众面前；其次，她传递了一种很负面的生存焦虑，使跟从她行为的少年们也越来越焦虑；再者，因为她本身的年龄性别与特征，没有人会出来反对她，让她有了“特权感”，这对她的身心健康有很大负作用。最后，咱们青少年父母们最忌讳的一件事情：女孩讲话的口气与态度不礼貌，这会传递错误信息，让其他少年人觉得这样是酷的好的，就学她的样子。

　　这心理医生的言论得到很多人支持，也遭到很多人唾弃。不管对不对，我也很欣赏这医生为了说真话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勇敢。

　　我们的地理老师却不会有人反对。

　　教室里铃声响过，他上来就放了一段“How dare you”原装视频，然后让学生发言。他完全不反驳任何一个学生的言语，还都给予很中肯的评论与反馈。然后，他说：你们说完了？轮到我了：

　　“关于环保呢，我个人是非常愿意身体力行的。支持环保不是光喊口号，要行动。行动不是仅仅去叫政府做事情，叫别人做事情，而是做目前可做的、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打个比方，我五年前看了篇报道，发现原来天天号称环保国家的加拿大一直在使用全世界最烂的汽车，也就是污染最大的车。而生产电动车成本昂贵，并且生产过程污染也很大。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骑自行车来上班。我家到学校17公里多，我每天往返35公里以上，我以这样的方式保护我自己的环境，也建议别人可以试试。”

　　“你们很聪明。如果你们今天罢课去响应Thunberg，我一定不会反对你们，倡议环保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在上一节自然地理课，与到市政府喊口号之间，你们显然选择了更环保的事情来做——你们选择了更多地来学习、了解我们的星球，以更科学的态度去做环保。我觉得你们的选择很聪明很酷。”

　　谁会反对这老师的言论？没有。

　　老师讲话又缓又轻，耳朵不竖起来会听不清，却说得一班小子姑娘服服贴贴的。我坐在那里也很服贴。这是教育引导的经典范例。

　　整个现今的英文世界里（我也就只看得懂英文而已），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政要、首脑、政党、组织机构，敢或堂而皇之或偷偷摸摸地让小姑娘“闭嘴”。他们再伟大、再强势、再不屑、再不以为然，也不敢、不愿意、不习惯去做那种“小儿科”的事。

总理很受教的样子

　　小姑娘要划条船出来呼喊，瑞典政府也没觉得丢人现眼，也没拦着。

　　小姑娘要去美国瞪川普，就瞪了。还被媒体拍照上报纸了。那又如何？川普完全不能对此做什么反抗。

　　小姑娘要到加拿大教训特鲁多，就教训了。电视上都播出了。那又如何？特鲁多也完全不敢对此做什么反抗。

　　一群号称国家首脑、环保组织领袖、科学家的大人们，看着一个愣乎乎的孩子，划条船就敢出来教训全世界。你们戆伐？！

　　没办法，这是个自由的世界。

　　除了政治、法律意义上的言论自由之外，在道德标准上，不让人自由表达是不符合西方世界的道德标准的。如果说，西方世界的自然科学精神来自古希腊，那么其道德标准就是源自《圣经》。

　　《圣经∙ 出埃及记》中记载，上帝差遣摩西和亚伦向暴君法老宣告上帝赐给他们自由生活与敬拜的权利；

　　《圣经∙ 约伯记》中，约伯与朋友说了不少关于上帝的错误的话，上帝只是纠正，并未施行惩罚，甚至奖赏了约伯——因为他讲得比他的朋友 稍对一点；

　　《圣经∙ 但以理书》中的但以理，公然违抗大流士王新颁布的只能拜王自己的法律。他打开窗户，面向耶路撒冷，公开敬拜！（《圣经∙ 但以理书》6:10 ）

　　《圣经∙ 以赛亚书》中，上帝居然说……“耶和华说：你们来，我们彼此辩论。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虽红如丹颜，必白如羊毛。”（ 《圣经∙ 以赛亚书》1:18 ）我们跟上帝辩论？！

　　《圣经∙ 使徒行传》中记载，大祭司的厉声禁止彼得和众使徒传讲耶稣，彼得与众使徒回答说：“顺从上帝，不顺从人，是应当的” (《圣经∙ 使徒行传》5:2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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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稣会怎么做？

　　圣经上记载得很清楚：有小孩子叽叽喳喳闹哄哄来见祂，祂的门徒就斥责那些孩子与家长。结果耶稣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 （《圣经∙ 马太福音》19：14）

　　上帝允许人自由表达，自由选择，甚至连信不信祂、要不要与祂和好的选择权也交与了人类。因此，文明社会的道德概念里， “不给自由”是暴君、魔鬼的作为（当然，滥用自由就是人自己的罪sin了）。

　　对远天八地跑来骂加拿大、美国政府和政要的Thunberg们来说，不但没有被封杀算账之患，反而招摇过市。因为美国自称“圣经立国”，而加拿大也受天主教与新教影响深远。

　　我们在加拿大讨论小愣青们有没有礼貌、说的话合不 合适、有没有道理、他们父母和背后的支持者是不是别有用心…..都是在“最大自由平等原则”的基础上，在自由文明的语境内。如果看到这里，还有人感叹出“这种不体面的人就该禁言”，甚至生了鄙视“大傻瓜和小愣青玩幼稚游戏”的优越感，那我真是失败了。拜托，可以再读一遍么？

　　好与不好，这是自由文明世界里的吵嚷声。吵再凶，也不要想念漫画《魔道祖师》里的”蓝氏禁言术”——三次元与二次元，平行地不在一个世界里。

　　大个子Tim告诉我，他在昨天下课之后，还是去了集会现场。很得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几秒钟……他是真有自闭症么？或者是我自闭才对。

　　参考文献：

　　《圣经∙ 出埃及记》

　　《圣经∙ 以赛亚书》1:18

　　《圣经∙ 但以理书》6:10

　　《圣经∙ 马太福音》19：14

　　《圣经∙ 使徒行传》5：28-29

　　Daily Mail, (Oct., 9th, 2019) She should be getting treatment': Leading Australian psychologist says he's worried about the mental well-being of 'entitled' autistic climate change poster girl Greta Thunberg

　　《每日邮报》，2019年10月9日， 《她应该在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