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当选，又有什么可怕？

行文之时，美国开票结果指向拜登险胜。这跟我之前对民调低估川普支持，但川普隐蔽支持者的数量，并不足以让川普胜出的估计一样。但多个州双方票数接近，川普团队已经启动法律诉讼，挑战一些关键州分的点票程序。官司会拖多久，最后会不会扭转结果，现在还言之尚早。但很多民主运动中的朋友，担心拜登一旦上台，美国会对中国变得软弱，没有川普的强硬。

这种忧虑不难理解。毕竟川普在社交媒体口没遮拦，常对北京口出恶言。听惯了美国政客沉闷外交辞令，又被中共欺压得满心屈结的香港人，听到川普的有力金句，的确会产生"川普帮我们出气"的新鲜感与兴奋。但美国对中国政策转趋强硬，开始于奥巴马时代，并非始于川普。当年奥巴马与今天川普对中政策的分别，不在于取向的强硬抑或软弱，而在于用甚麽手法对中强硬施压。

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后，中国国有企业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下，通过不公执法、强迫技术转移等手段挤压在中国的美国和其他外资企业。美资不断要求白宫和国会为他们出头。这迫使奥巴马政府加速推动环太平洋伙伴（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协定，故意排除中国，找太平洋地区各国商议自由贸易协议，诱使亚洲国家取美捨中，并向中国发出要参加便停止苛待外资的条件。

川普反对任何自由贸易协定，连与美国盟友签的也不留情面。他一上任，便宣告美国退出TPP。后来川普政府向中国大加关税开打贸易战，同时与中国展开贸易谈判。川普要求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保护美资的知识产权，以换取取消关税。这些要求，其实与奥巴马政府希望通过TPP迫使中国妥协的项目，大同小异。

拜登上任之后，很可能会停止川普的贸易战，并寻求国会同意重回TPP。美国在2017年退出TPP之后，日本与澳纽等国，其实已经达成TPP协议，不过没有美国参加，意义不大。TPP的框架已在，美国一重新加入，一个亚太各经济体联合围中的格局，便立刻出现。当年TPP谈判的如火如荼时，台湾会否加入，一时成为台湾内外的讨论焦点。他日TPP复生，在美国朝野两党一致支持加紧美台关係气氛， 和台湾远中近美的民意共识之下，台湾加入TPP，打开新的国际空间，指日可待。

还有，在奥巴马时期，美国应对中国在南海建造军事化人工岛等日益横蛮的军事行为，推出了"重返亚洲"政策，将更多军舰部署到印太地区，并在2013年开始频繁派军舰群到南海示威，进行"自由航海行动"（Freedom of Navigation Operation），保持公海航道畅通，反制中国。川普刚上任时，为了争取中国说服朝鲜（北韩）与美国走到谈判桌，竟然叫停了美军的南海自由航海行动。在整个2017年春天，美军都在南海消失了，当时激起国会民主共和两党议员联署向川普施压，要求恢复南海行动。亲民主党的智库学者，更高调撰文，批评川普给中国发出错误讯息，出卖美国利益、危害世界和平。后来川普抵受不住压力，才下令恢复美军巡逻南海。拜登上任之后，肯定不会对中国在南海问题上鬆手。如他真的鬆手，也会受到国会的民主共和两党议员和外交国安体系的官员学者围攻。

美国的外交政策，从来都决定于本国企业利益与国安系统官员界定的国安利益。元首的个人利益与喜好，不会对大方向发生太大作用。例如川普家族在俄罗斯有很多商业利益，2016年选举时更有不少证据指向普京与川普有私通之嫌。川普当选后，甚至明言要改善与俄国关係，鬆动奥巴马时代向俄国实施的制裁，引起譁然。但最后川普政府还是受制国会和国安系统 ，在任四年，对俄国的制裁有加无减，还发生驱逐大量俄国外交人员出境、关闭俄国使馆的事。

假如拜登真的对中国有特殊偏好，美国国会与国安体系的巨大力量，也不会轻易让他的偏好影响美国对中强硬的大方向。何况撇开选举时来自对手情绪化的攻击抹黑，拜登是否真的偏好中国，实在十分令人怀疑。拜登在任参议员时期与中国有关的投票纪录，都没有比当时主流的对中取向更软弱。他在2013年以副总统身份在宾州大学的毕业礼发表演讲，讽刺中国人在一个没有思想自由，不能挑战权威正统的国度，无法有创意思考，所以中国难以成为高科技大国追上美国。当时这番言论，便引起宾州大学的几百名学生与校友联署投诉他辱华。

排除激烈选举语言造成的印象与恐惧再细想，拜登如成功当选就任美国总统，其实没什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