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案谈判为何难圆三方好梦

最近加拿大《环球邮报》引述加拿大消息人士报道称，美国已恢复与华为和首席财务官孟晚舟的律师的谈判，协商达成对孟晚舟延期起诉协议的可能性，协议或允许她返回中国。报道称，如果孟晚舟认罪并支付巨额罚款，美国准备结束对她的引渡要求和刑事诉讼。

江峰说，我们知道，加拿大这次因为孟晚舟案件成为焦点，加拿大两名公民因此被中共绑架作为人质外交对加拿大政府进行施压。因此，实际上加拿大法庭审理的并不是孟晚舟案本身，到底有罪无罪，而是孟晚舟是否符合美加引渡协议。加拿大本来只是根据《美加引渡协议》做了一个配合执法的动作，是一个配角，却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解开这个结的关键，不在加拿大而在美国。加拿大逮捕和审理孟晚舟，都是根据美国司法部提出的指控，如果孟晚舟和美国司法部达成认罪协议，美国司法部撤回引渡请求，那么加拿大法庭就没有必要继续审理，将会立即放人。所以美国司法部来与华为孟晚舟律师的秘密协商，比媒体聚焦关注加拿大法庭的庭审要更有决定性作用。

加拿大《环球邮报》披露美国与孟晚舟律师的谈判避谈中共扣押的加拿大人质。（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关键问题来了：跟华为和孟晚舟直接商量是否认罪的事情，对于民主国家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是你个人做下的事情，当然是你个人承担责任。孟晚舟本人当然可以对自己的行为和未来做出选择，据说认罪协议将伴随巨额罚款。对于华为来说，对于住着1600万美元豪宅的孟晚舟和任正非家族来说，钱，从来不是问题。那么孟晚舟会不会认罪的就成了关键。

那么她会认罪么？更准确地说，她可以认罪么？首先我们要搞懂一个概念，对于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有罪就判、无罪就放，成了一个固有观念。为什么美国这里都认罪了，都有罪了还能放人呢？不接受。其实这叫做认罪协商，英语叫做plea bargain，或者plea deal，就是一桩交易。这在英美普通法系的实践当中，特别是美国的刑事司法程序中，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有大约90%的案件是通过认罪协商的方式，而非选择透过陪审团审判。原因很简单，司法资源有限。如果每个案件都开庭审理，时间、人力、财力都耗费很大，因此认罪协商在英美法系当中，就提供了一种机制：被告人承认罪责，换取更轻的处罚。英语叫做Bargain或者 Deal。

它还真的就是一个交易，我们看电影看到这样的情节，检察官对被告说：你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判十五年，因为以前都有案例做参考的，如果你认罪，不开庭，就可以只判十年。被告律师跟被告商量完之后，就说：还是太多，我们手里还有一些有利的证据，要不三年？检察官考虑一下：三年不行，八年吧。就这样，双方达成协议，形成一个交易。这本来就是美国司法实践当中的惯例操作，叫做公诉裁量权，起源于十九世纪的公诉便宜主义；刑罚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有利于社会。

但是对于中国大陆法系来说呢，主张有罪必诉、有罪必罚；不管坐牢出来之后会怎样，要的是“国家”的威严，要的是以恶制恶。那么到了孟晚舟这个具体案件上，中国粉红们就被唆使得义愤填膺，已经习惯于不是法官来裁定是否有罪，而是更愿意听从党来决定是否有罪，并且认定了这个认罪协议是美国、加拿大的圈套，说：什么认了罪就引渡了，认了罪就回不来了，简单想想，有罪还会放你么？什么认罪协议，那就是美国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来进行政治打压，对中国的崛起进行故意打压。中共玩儿的就是这套“民族主义”逻辑。

而这样的话美国这边就很难走下去，而孟晚舟也就被道德绑架了，孟晚舟的案件和她的个人自由自己都说了不算，甚至华为也说了不算了，“国家利益、国家形象”成为了最高利益，孟晚舟有罪，华为就有罪，“国家”就有罪。你说能认罪么？

中共早就通过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进行定性了，她说：“孟晚舟女士是无辜的，她没有犯下任何美国、加拿大方面所指控的罪行。中方再次敦促美方立即撤销对孟晚舟女士的逮捕和引渡请求，敦促加方立即释放孟晚舟女士，让她早日平安地回到祖国。” 所以实际上是中共剥夺了孟晚舟获得自由的可能，把她逼到了只有美国、加拿大承认抓错人，孟晚舟才能有自由的死胡同里了。

那么你如果说，嘴巴长在孟晚舟这里，她自己认了不就行么？按照孟晚舟现在的情形，一旦定罪，她是不会再有可能居住在美加了，她剩下的身份最多是香港居民，要么就回大陆，一个不听党的话，自行认罪让党丢脸的孟晚舟，当然不会再有民族英雄的光环，当然也不会在现在“共同富裕”的大环境下保有财富自由了。所以，让孟晚舟认罪这条路是走不下去的。在这个问题上，孟晚舟已经身不由己，她已经被整个中共的“爱国主义”和政治需求绑架了。

我们再来说说第二个方面。其实美国司法部并不是第一次与华为和孟晚舟方面协商，因为认罪协议是美国最常见的司法实践。2020年12月和今年6月，都传出美国司法部表示只要孟晚舟接受认罪和罚款条件，就可以放人的消息。那么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呢？

这次消息来源是加拿大的《环球邮报》，要想知道一个消息的目的，对于了解清楚刊载这个消息的媒体立场非常重要。《环球邮报》是一家中间观点偏右的报刊。按照加拿大传统的价值观，大部分媒体除了 Toronto Star及他的几个附属小报以外，大部分都是右派媒体。最能反映他们真实立场的就是每次大选关键时刻，他们都会有一个编辑评论来给他们心仪的候选人做背书。

《环球邮报》在1930到2015的26 次选举中，18次给了保守派阵营或者进步保守派的候选人。现在加拿大执政党是自由党，邮报才支持了他四分之一多一点。特别是2006年以后，这份报纸支持保守政党的取向很明显。

我们知道也就是一个星期之前，拜登与习近平通了电话，电话明确表达无意与中共冲突，并承认“一个中国”原则不变；但是仅仅一个星期后，拜登政府考虑根据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对中国的补贴行为展开新的调查。这无可避免地将导致新的关税行动，或是与盟友一起向世界贸易组织(WTO)申请立案。外界评论，拜登打开了川普的工具箱。

但时过境迁，从川普的全面临界点压力中走过来的中共，明显感觉到了拜登政府的外强内松，在军事高压、四国协议的外围之下，却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表达如果开战会提前让中共知道的承诺；在七国外长会议共同表达对中共扩张的抵制之后，科里又奔赴中国商讨气候问题上美国渴望与中共合作的愿望。所以，什么301，什么贸易协议，中共这两天就停止了收购季节在美国的大豆采购。

在这种种情况下，不仅中共方面感到了在与美国表面的全面对立当中，总有网开一面的空间和好处。拜登与习近平通话的软弱无力，与拜登高调启动301和贸易一揽子计划相去甚远，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两个面孔，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美国的盟友也会有同样的感受，阿富汗撤军，美国撇下了英国人；那么加拿大呢？ 你美国对中共到底是真是假？你的秘密交易下面会不会对加拿大形成危害？这次政治立场偏右的《环球邮报》把美国司法部的私下谈判登出来，完全是刻意释放透露，是有人想让舆论与试图向中共示软者博弈，让政府内企图在从中共那里拿到一些好处的人直接面对大众。

这一点得到了美国哈佛大学学者陶瑞的旁证，他透露：孟晚舟一方原本希望用交付更多罚金来换取plea no contest，即不针对有罪无罪进行辩解，而是交罚金了事。谈判一度进展顺利，但美国政府内部出现分裂，鹰派人物不满对中共持软弱立场的官员有意向媒体放风，藉舆论向美国司法部施压。陶瑞说，目前施压已经见效，司法部不再向华为提供优厚的和解条件，谈判陷入僵局。

考虑到以前有过两次，美国方面也是表达了释放孟晚舟的协议意向。所以这次关键的不同，还并不是放不放孟晚舟。那是什么呢？对于加拿大人来说，他们更关注的是两名被中共绑架的加拿大人的自由，他们认为这两名同胞才是真正的孟晚舟事件的受害者。

因此，消息人士告诉《环球邮报》，谈判并没有涉及被中共监禁的两名加拿大人迈克尔·康明凯和迈克尔·斯帕弗。这个消息才是真正触动加拿大人的！如果是这样，外界普遍会认为拜登政府对中共表面强硬，暗地里已经开始转入绥靖路线；而且美国司法部没有将加拿大公民被中共囚禁一事纳入谈判，是拜登政府继未就撤离阿富汗预先知会英国之后，又一次背弃盟友国。

保守立场的《环球邮报》这个消息放出来，显然是帮了对于中共态度强硬的保守立场政党一把。对于特鲁多来说，中共人质外交的骄狂也的确让他陷入了极度的尴尬当中，如今拜登政府要是私下里只谈放孟晚舟，却把加拿大人的自由搁在一边，特鲁多可是在拜登上台后第一个发来贺电的国家领导人，而且特鲁多还告诉加拿大人：他在给拜登的第一个祝贺的电话中就明确了他与拜登特别约定，共同解决中共任意拘留加拿大人康明凯和斯帕弗的问题。

因此，《环球邮报》的报道，很显然，并不是在重复孟晚舟能不能获得自由的老话题，而是在警告：西方自由世界能不能有真实的团结，能不能在面对真正的中共邪恶的时候，放弃私利的真正的联手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