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细分”死灰复燃到底是怎么回事？

2016年，加州议员提出“亚裔细分提案”，要求加州公共高等教育系统和医疗系统在搜集亚裔人口数据时，要细分到底是华裔、越南裔、还是菲律宾裔等。

华裔社区对该法案很担心，认为这会造成分配公共资源比如大学录取名额时，将按照录取标准本应属于华人的一部分分给其他族裔。

他们组织起来，给议员写信，在公听会发言，以各种方式表达意见。因为华人社区的强烈反对，该法案做出修改，删除了在高等教育系统搜集亚裔细分信息的内容。

最近，联邦政府出台亚裔细分法案的消息在网上疯传，引起华人社区的关注。这些传言不是完全空穴来风，但网上流传的有些信息可能为了煽情抓眼球，误导性很强，有很多不实之处。

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3月29号，联邦政府推出了新版的关于维护、收集和呈现种族和民族数据的第15 号统计政策（Statistical Policy Directive No. 15: Standards for Maintaining, Collecting, and Presenting Federal Data on Race and Ethnicity，SPD15）【1】，这是自1997年以来第一次该政策进行修改。注意这是一项针对所有族裔的信息搜集新规定，跟加州2016年的法案不同，不是专门针对亚裔。

新版SPD15最主要的改变有三点：

第一，将“种族”（race）和“族裔”（ethnicity）合并为一个问题。 在旧标准中，种族和民族是两个分开的问题，经常让人很困惑。现在不分了。

第二，在所有种族中增加了一个新类别：中东或北非。以前中东或北非人算白人，现在被单独划了出来。以后搜集数据时族裔分成七个大类：

• 美洲印第安人或阿拉斯加原住民（American Indian or Alaska Native）

• 亚洲人（Asian）

• 黑人或非裔美国人（Black or African American）

• 西班牙裔或拉丁裔（Hispanic or Latino）

• 中东或北非（Middle Eastern or North African）

• 夏威夷原住民或太平洋岛民（Native Hawaiian or Pacific Islander）

• 白人（White）

第三，要求联邦机构在搜集上述七大种族数据后，还要在每个族裔大类之下进行更详细的数据收集，也就是细分。1997年的规定是“可以”搜集更细的数据，现在是“必须”搜集更细的数据，除非某联邦机构确信搜集详细数据的额外负担将超过潜在好处而要求批准他们仅仅使用七大种族分类。

这应该就是网上某些人声称的新“亚裔细分法”的来源，但这应该被称为“族裔细分法”。将它改名为“亚裔细分法”是不准确也不负责任的，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在每个族裔大类之下如何细分，新版SPD15没说，至少我没找到，估计是由搜集数据的联邦机构自己定夺。但去年七月启动该项目时的一份最佳实践（best practice）报告【2】中用拉丁裔和亚裔举了例子，拉丁裔分成了墨西哥、波多黎各、古巴、其他，亚裔分成了印度、中国、菲律宾、日本、朝鲜、越南和其他：

律师事务所Husch Blackwell在分析该项新规定时，对七大族裔的每一个都举出可以怎样进一步细分的例子。拉丁裔和亚裔跟上面的差不多，对白人也提出可以分为英国、德国、爱尔兰、意大利、波兰、苏格兰裔【3】：

这就是我了解到的联邦政府最新种族数据管理条例的信息。我力求做到准确全面，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如有错漏，请通过后台留言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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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我所知道的信息，再谈一谈我对这项新政策的看法。

首先，这项新规定是白宫管理和预算办公室（Office of Management and Budget）推出的，据说目的是提高联邦种族和族裔数据的质量和实用性。现在是大数据的时代，只要能得逞，每个机构都想搜集尽可能多的数据。但正如前文所说，细分的要求适用于美国七大族裔中的每一个，并不仅仅适用于亚裔。我们亚裔不要有受迫害心理，把这想象成一个专门针对亚裔的阴谋。

但这项政策客观上会对我们亚裔有什么影响，确实值得考虑。

比如一个地方有高科技监控手段监视我们的行为。对这种做法，有人的反应是，反正我不做坏事，我无所谓。也有人说，虽然我心中磊落，但也不愿意隐私落入他人之手，谁知道人家拿我的隐私干什么呢？还有人则说，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我的隐私就是不要受到侵犯。

搜集这种细分数据相当于搜集更多私人隐私。我对隐私的态度是后面两种：我不知道人家会怎样使用这些数据，我不愿意提供这种信息。

具体来说，亚裔最主要有两个担心。一个跟当年反对亚裔细分类似，但更大的担心，还是现在中美关系不好，以后说不定更加恶化。在美华人已经因为族裔受到歧视，比如有些州不允许华人购买地产，华裔科学家因为自己的族裔被怀疑是间谍，等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华裔可以被单独划为一个群体，而不是跟其他长相类似的人混杂在一起，似乎不是好事。

但我不喜欢这项新政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似乎不利于建立一个更好的大同社会。

种族之间矛盾重重是美国社会的一个大问题，多少人希望将来能真正的世界大同，人人眼中看不到种族，但这个理想很难实现。

一个原因是有些种族相貌不同，不能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把自己和别的群体区分开来并相信自己更优越，是一种古老的本能。要克服这种人性的弱点，需要漫长的时间或强大的理性的力量。

另一个原因是有些种族差异是历史遗产，对这些历史遗产不能假装它不存在，听之任之，因此有时反而会反其道而行之，强调种族之间的差异。

但除此之外，没必要人为地制造更多种族差异。种族通婚已经很普遍。两个长相差不多的人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在美国这个地方根本没必要分清楚。有来自南美的朋友，到美国后才发现自己算黑人，在自己国家时根本不知道！美国之所以种族矛盾这么深，跟历史上把人种（尤其是黑人）划分特别清楚不无关系。

现存的种族问题已经让美国焦头烂额，但现实如此，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但也不应该把一些已经在渐渐消失的种族之间的差异再凸显出来。在我看来，这样的做法不是进步，反而是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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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24/03/29/2024-06469/revisions-to-ombs-statistical-policy-directive-no-15-standards-for-maintaining-collecting-and

【2】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7/Flexibilities-and-Best-Practices-Under-SPD-15.pdf

【3】https://www.huschblackwell.com/newsandinsights/omb-releases-new-standards-for-federal-data-on-race-and-ethni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