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军队的玩笑开不得

5月18日，中国警方带走了脱口秀演员李昊石，此前他在表演中描述野狗时使用了与中国人民解放军相关的口号。

李昊石5月13日在北京演出时描述了他收养的两条狗追逐松鼠的景象。“他们在食物链的顶端......看到他们，我脑中闪现出八个大字：作风优良，能打胜仗，”他说。这是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用的词，他在2013年指出，建立一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人民军队，是党在新形势下的强军目标。”

李昊石引用的这八个字引起了网民的广泛讨论，当局指责他“严重侮辱”中国解放军。

5月17日，官方的《环球时报》也对此发表评论。

“脱口秀里有很多讽刺元素，很多的人和事都可以被当作素材。但是即使是在脱口秀的诞生地美国，其内容也是有限度的。在2022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当演员威尔·史密斯(Will Smith) 听到喜剧演员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嘲讽他妻子的脱发时，史密斯非常气愤，上台掌掴了洛克。”

这种比较有误导性。

史密斯和洛克的事件是个人性质的，开玩笑的喜剧演员洛克并未被处罚，影星史密斯因觉得被玩笑侮辱而做出暴力反应，为此受到谴责，这起事件在没有国家政权参与的情况下得到了解决。这与中国喜剧演员李昊石的命运截然不同。

在2022年3月第9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演员史密斯上台掌掴主持颁奖礼的喜剧演员洛克，原因是他开玩笑嘲讽史密斯妻子的光头。史密斯的妻子患有斑秃，从2011年开始一直需要剃光头。

史密斯后来向洛克和奥斯卡主办方——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道歉，并在未来十年被禁止参加该学院举办的活动。 因开玩笑而引起这次争执的脱口秀演员洛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在这起掌掴事件中，曾经有可能面临刑事指控的不是因开玩笑惹争议的脱口秀演员洛克，而是因为觉得被玩笑侮辱而出手打人的电影明星史密斯。洛杉矶警察局(LAPD)在事件发生后宣布，涉事人洛克拒绝报警，因此警方没有立案。

中国脱口秀演员李昊石的命运截然不同。

短短一周时间里，李昊石丢了饭碗，被立案并面临刑事指控。中国官方还发动一面倒的舆论攻势，而且显然实行了内容审查。

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官方微博在5月17日说: “针对某文化公司演员李某某（男，31岁）在演出找过程中出现严重侮辱人民军队的情节，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情况，公安机关已依法立案调查。“

#Chinese comedian Li Haoshi (House) punished and banned for allegedly "insulting" #XiJinpang and #PLA when he made a joke during his performance on May 13th.
He said that when his two dogs chasing after a squirrel, 8 (Chinese words) flashed in his mind. The 8 words are… pic.twitter.com/BGgT8Tc2kt

— Inconvenient Truths by Jennifer Zeng 曾錚真言 (@jenniferzeng97) May 16, 2023

同日，李昊石及其经纪人被解雇。

他所属的上海笑果文化传媒公司则被开出1335万元人民币的巨额罚单，并且被责令无限期暂停在北京的演出。笑果在5月17日发表声明，表示将停止全国线下演出。

“公司将搭建独立于演出业务之外的审核部门，配置专职监场人员，全流程，无死角把关，彻底远离违反法律法规、公序良俗的内容，不再让生死之痛卷土重来,”声明说。

“即日起，公司管理层、全体员工、演员开展主题教育并形成常态，让笑果每一份子真正做到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不会因为无知导致触碰政治红线、公众底线，”声明补充道。

此前在5月15日，李昊石在其个人微博上称自己在演出中使用了非常不恰当的比喻，给观众造成了不好的感受和联想，"我将为此承担责任，停止一切演艺，深刻反省，重新学习"。目前他的微博已被禁言。

中国脱口秀演员Alex Shi2021年在接受美国之音(VOA)的采访时说，相对欧美脱口秀题材的百无禁忌，她觉得北京脱口秀演员选择的题材比较谨慎。

“大家好像还比较有这个共识，就是不会去讲一些比较极端的笑话，或者是比较不入流的东西，”她说。

当然，即使在类似中国单口相声的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的发源地美国，喜剧演员口不择言时，也有可能承受后果。公众通常不会容忍宣扬暴力的行为。

美国脱口秀演员凯西·格里芬 (Kathy Griffin) 的事件就是一个例子。

她在2017年发布的一张照片引起轩然大波。照片中她拿着提着一个血淋淋的时任总统唐纳德·川普(Donald Trump)的脑袋复制品。 因为这张照片，她受到了舆论谴责，各种表演片约都被取消。此前自2009年以来，每年她都是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跨年直播的主持人。

她也因此受到了美国特勤局的调查。正如《纽约时报》当时报道的那样，美国特勤局“定期调查可能被视为威胁总统的言论。”

格里芬之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当时特勤局和美国联邦检察官曾经考虑“对她提出指控，涉嫌串谋刺杀美国总统。”

然而与李昊石不同的是，在特勤局确认格里芬并没有真正刺杀总统的意图后，没有任何联邦或地区的政府机构对其采取任何刑事处罚措施。在整个过程中，格里芬始终也没有被禁言，一直有权利为自己公开解释和辩护。

实际上，在2022年11月4日，也就是美国2020年大选一天后，格里芬再次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上贴出了这张血淋淋的照片。